[德] 格羅塞《藝術的起源》第九章 詩歌 (6)

這個故事,除了最後一段,很可以認它是歷史的傳說,同時在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它是詩的創作。35關於這一點,我們認為是不能怎樣決定的。大多數著作家,對於這些地方,都用一種非常權宜的方法來說明,就是凡是富於空想的(Fanciful)都是詩的作品。

但是他們首先忘記了那“空想的”概念,在不同的個人和不同的民族之間,其意義的廣狹大相懸殊。受過教育的歐洲人,對於人變為魚和蜥蜴的故事,一定會感到是頗念空想的;但是這樣奇怪的事情,對於粗野的明科彼人的宇宙觀恐怕是極其自然的。

我們要特別當心,不要照通俗的樣兒把空想和詩混在一起。詩人固然要運用空想或者創造的想像,然而,研究家也同樣地要運用空想。要解決數學上的問題或構成物理上的假定,和要將神仙故事變成詩,對於空想的需要是相等的。

其主要的差異,不過在想像力所傾向的目的不同而已。一個虛構的故事,即使它富有空想,也不見得就是詩的;只有在空想能振起,又能保持審美感情時候,才是詩的。

澳洲有一個故事講到塘鵝(Pelican)怎樣會有黑白的羽毛,說:“在最初,一切塘鵝都是黑的。有一天,有一隻塘鵝被澳洲人所欺騙,它氣憤非常,竟想將身體塗白,以便和人們斗爭。當它剛塗飾到一半的時候,另一隻塘鵝來了。因為它不認識這種黑白相間的怪東西,就用嘴去啄它,並且殺了它。這事以前,一切塘鵝全是黑的,現在卻有黑白相雜的羽毛,就是因為這個緣故。”36

這個故事,當然是富有空想的,但是以它的性質論,與其說是詩的寧可說是科學的。就因為做這故事的目的不是為了娛樂,而是為了教育。實際上,我們不妨稱它為原始的動物學學理。所謂學理就是將不知原因的現像,歸並入知道原因的現像群里去。

澳洲人的這個故事,與這條原理恰恰相合。澳洲人的皮膚原來是黑色的;只有他們為了斗爭而塗白身體時他們才會變成白色。現在塘鵝的羽毛黑白交雜,就以為塘鵝也是為斗爭而塗白身體的,又以為它的塗染工作沒有完成,所以沒有全身都白。這種解釋,在歐洲人看來原是非常可笑的;然而那故事原本不是為文明的歐洲人,而是為原始的澳洲人說的。


布須曼人,有如下的一段故事說到星的起源:“古代有一個女郎——布須曼人的始祖——想造出一種使人們看得出回家之路的光,所以她把熾熱的灰燼撒向空中,於是火花就變成了星星。”

使布須曼人想出這樣幼稚故事的思想傾向,與誘導前人從事重要發明和深刻洞察的思想傾向,在原則上是相同的。他們在這種原始的科學的努力之外,又制造了許多關於語言的假定。在明科彼的語言中,同是“gurug”這個字,卻可以用作“夜”的意思,也可以代表“毛毛蟲”的意思。

他們因為不能不說明原因,又有如下列的一個故事。“有一天太陽燃燒似的照耀著,令人非常苦悶。有兩個因苦悶而煩躁的婦人,為了要發泄她們的苦悶,把一條可憐的毛毛蟲踐踏死了。普爾加神對於這件罪惡非常震怒,於是降下漫漫的長夜,可使人們對日光的價值再看高些。所以夜和毛毛蟲同樣的叫做gurug.”37

原始人的文學充滿著這一類的故事,而這類故事的實質都不是詩的。固然那些作品里也含詩的原素,但我們卻不能把那些原素抽分出來。所以,我們在研究原始的敘事詩時,除了將這一群完全撇開不管(不顧其中有無詩意),而專研究那些沒有歷史的傳說,和科學的假設的性質的故事之外,並沒有別的方法。

 

不幸得很,我們這樣分開了還是不能根據一般的原則來處理,而必須個別的由其本身來決定,而且在我們著手進行之時,還常常會陷入謬誤。然而,更不幸的還是在即使沒有這個緣故,我們的材料已經很少,因為這個緣故,必將更形銳減。


曼恩從明科彼民族間搜集來的故事,大部分都是神話的,在澳洲人的故事中,只有極少數才確是詩的。布須曼人的動物故事,其中的大部分也應當抽出。只有從埃斯基摩人的故事中,我們才看得見有相當部分,是純粹的或者是主要的,由詩的動機促成的。

35.刺客帶著一把銹斧(可見是鐵做的)的情境,表示這個傳說並不十分悠遠。

36.Brough-Smyth,Vol.I,p.478.我們在這里列舉的,是這故事的簡略式。

37.Man,Jour.Anth.Inst.,Vol.XII,p.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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