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jang 左岸's Blog – January 2019 Archive (8)

梁宗岱·談詩(4)

美國十九世紀大思想家愛默生嘗說:"我們底時代是回溯的,"意思是歎息他所處的時代離開創造的黃金時代已遠,只能夠追懷,陳述,和景仰過去的偉大。假如他生在今天,眼見我們連過去的偉大都不敢擬想,不敢相信,不知感想又如何?

然而不!"所有的時代是相等的……"德國底哥德與英國底勃萊克差不多同時在他們底日記里記下這句至理。十九世紀何嘗是回溯的? 詩界底哥德,囂俄;小說界底士當達爾,陀士多夫斯基;音樂界底悲多汶,瓦格尼;畫界底特洛克爾和雕刻界底羅丹,那一個不是偉大,精深,創作力橫溢,可以和文藝史上過去的任何代表人物相媲美呢? 而在過去的偉大時期中,這種專事毀壞的蛀書蟲恐怕也不少,不過他們只是朝生暮死罷了。

《卜居》,《漁父辭》和《九歌》都是屈原所作。如果不是屈原,必定是另一個極偉大的抒情詩人—結果還是一樣。…

Continue

Added by Rajang 左岸 on January 25, 2019 at 10:32pm — No Comments

梁宗岱·談詩(3)

記得在中學讀書的時候,曾經在什麼地方看見有人要證明《遠遊》不是屈原底作品。其中一個理由便是屈原在其他作品里從沒有過遊仙底思想;在《離騷》里他雖曾乘雲禦風,驅龍使鳳以上叩天閽,卻別有所求,而且立刻便"僕夫悲,余馬懷兮"……回到他故鄉所在的人世了。

我卻以為這正足以證明《遠遊》是他未投身於汨羅之前所作—說不定是他最後一篇作品。…

Continue

Added by Rajang 左岸 on January 25, 2019 at 10:31pm — No Comments

梁宗岱·談詩(2)

近人論詞,每多揚北宋而抑南宋。掇拾一二膚淺美國人牙慧的稗販博士固不必說;即高明如王靜安先生,亦一再以白石詞"如霧里看花"為憾。推其原因,不外囿於我國從前"詩言志"說,或歐洲近代隨著浪漫派文學盛行的"感傷主義"等成見,而不能體會詩底絕對獨立的世界—"純詩" (Poesie Pure) 底存在。

所謂純詩,便是摒除一切客觀的寫景,敘事,說理以至感傷的情調,而純粹憑借那構成它底形體的原素—音樂和色彩—產生一種符咒似的暗示力,以喚起我們感官與想像底感應,而超度我們底靈魂到一種神遊物表的光明極樂的境域。像音樂一樣,它自己成為一個絕對獨立,絕對自由,比現世更純粹,更不朽的宇宙;它本身底音韻和色彩底密切混合便是它底固有的存在理由。…

Continue

Added by Rajang 左岸 on January 25, 2019 at 10:30pm — No Comments

梁宗岱·談詩(1)

一片方塘如鑒開,

天光雲影共徘徊。

問他那得清如許?

為有源頭活水來。



詩人是兩重觀察者。他底視線一方面要內傾,一方面又要外向。對內的省察愈深微,對外的認識也愈透澈。正如風底方向和動靜全靠草木搖動或雲浪起伏才顯露,心靈底活動也得受形於外物才能啟示和完成自己:最幽玄最縹緲的靈境要借最鮮明最具體的意象表現出來。…

Continue

Added by Rajang 左岸 on January 25, 2019 at 10:28pm — No Comments

梁宗岱·新詩底十字路口(下)

這並非我們無條件地輕蔑或反對自由詩。歐美底自由詩 (我們新詩運動底最初典型) ,經過了幾十年的掙扎與奮鬥,已經肯定它是西洋詩底演進史上一個波浪—但僅是一個極渺小的波浪;佔穩了它在西洋詩體中所要求的位置—但僅是一個極微末的位置。這就是說,在西洋詩無數的詩體中,自由詩只是聊備一體而已。說也奇怪,過去最有意識,聲勢最浩大的自由詩運動象徵主義,曾經在前世紀末給我們一個詩史上空前絕後的絢爛的幻景的,現在事過境遷,相隔不過二三十年,當我們回頭作一個客觀的總核算的時候,其中站得住的詩人最多不過四五位。這四五位中,又只剩下那有規律的一部分作品。而英國現代最成功的自由詩人埃利奧特 (T.S.E1iot) ,在他自選的一薄本詩集和最近出版的兩三首詩中,句法和章法犯了文學批評之所謂成套和濫調 (Mannerusm) 的,比他所攻擊的有規律的詩人史文朋 (Swinburne) 不知多了幾多倍。…

Continue

Added by Rajang 左岸 on January 25, 2019 at 10:26pm — No Comments

梁宗岱·新詩底十字路口(上)

雖然新詩運動距離最後成功還很遠,在這短短的十幾年間已經有了驚人的發展卻是不容掩沒的事實。如果我們平心靜氣地回顧與反省,如果我們不為"新詩"兩字底表面意義所迷惑,我們將發見現在詩壇一般作品—以及這些作品所代表的理論 (意識的或非意識的) 所隱含的趨勢—不獨和初期作品底主張分道揚鑣,簡直剛剛相背而馳:我們底新詩,在這短短的期間,已經和傳說中的流螢般認不出它腐草底前身了。

這並非對於提倡新詩者的話病或調侃;因為這只是一切過渡時期底自然的現象和必經的歷程。和一切歷史上的文藝運動一樣,我們新詩底提倡者把這運動看作一種革命,就是說,一種玉石俱焚的破壞,一種解體。所以新詩底發動和當時底理論或口號,—所謂"建設明瞭的通俗的社會文學,"所謂"有什麼話說什麼話",—不僅是反舊詩的,簡直是反詩的;不僅是對於舊詩和舊詩體底流弊之洗刷和革除,簡直把一切純粹永久的詩底真元全盤誤解與抹煞了。…

Continue

Added by Rajang 左岸 on January 25, 2019 at 10:25pm — No Comments

梁宗岱·論詩(五)

我亦只知道中國底字有平仄清濁之別,卻分辨不出,除了白話底少數虛字,那個輕那個重來。因為中國文是單音字,差不多每個字都有它底獨立的,同樣重要的音底價值。即如聞先生那句



老頭兒和擔子摔了一交,



如果要勉強分出輕重來,那麼"老,擔,摔交"都是重音。我恐怕我底國語靠不住,問諸馮至君 (現在這里研究德國詩,是一個極誠懇極真摯的忠於藝術的同志,他現在正從事譯里爾克《給一個青年詩人的信》) ,他也和我同意。關於這層,我們又得借鑒於西洋詩,既然新詩底產生,大部分由於西洋詩底接觸。我們知道,英,德底詩都是以重音作節奏底基本的,可是因為每個字 (無論長短) 底重音都放在末尾的緣故,法文詩底節奏就不得不以"數" (nombre) 而不以重音作主了。…

Continue

Added by Rajang 左岸 on January 23, 2019 at 9:07pm — No Comments

梁宗岱·論詩(四)

"在飛""兜圈子"有什麼理由不放在"乳燕"和"梁間"下面,而飛到"一年"和"娘不是"上頭呢,如其不是要將"燕"字和"間"字列成韻? 固然,詩體之存在往往亦可以產生要求。中國詩律沒有跨句,中國詩里的跨句亦絕無僅有。但這也許因為單音的中國文字以簡約見長,感不到它底需要:最明顯的例,我們讀九十六行的《離騷》或不滿百行的《秋聲賦》就不啻讀一千幾百行的西洋詩。無論如何,我們現在認識了西洋詩,終覺得這是中國舊詩體—我並不說中國舊詩,因為偉大的天才都必定能利用他手頭有限的工具去創造無限的天地的:文藝復興底畫家沒有近代印象派對於光影那麼精微的分析,他們底造就卻並不減於,如其不超過印象派家底大家;尤妙的就是中國唐宋底畫詩,單用墨水便可以創出一種音樂一般流動空靈的畫—無論如何,我們終覺得這是中國舊詩體底唯一缺點,亦是新詩所當採取於西洋詩律的一條。

我現在要略說用韻了。我上面不是說"列成韻"麼?…

Continue

Added by Rajang 左岸 on January 21, 2019 at 10:22pm — No Comments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Videos

  • Add Videos
  • View 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