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流水能回頭's Blog (357)

莫言《尋寶圖》(4)嗅味族

爹瞇著眼睛看了我一會,然後用嘲諷的腔調說:

“好漢,過來!”

我討厭這種不尊重兒童的腔調,但還是用手指摸弄著圓滾滾的肚皮,一步挪半寸,兩步挪一寸,三步一寸五,四步挪兩寸,就這樣一寸一寸地挪到了飯桌前,等待著爹的打擊。爹暫時沒有出手,也許是因為他處得位置打擊我不太方便吧~~他坐在飯桌的正中,兩邊雁翅般展開我的那些兄弟姐妹們——也許他還沒有決定該不該給我一頓沈重打擊,但作為我來說,根據以往的經驗和眼前的形勢,知道一頓臭揍遲早難免,便硬起頭皮,做好了準備。對我這樣的壞孩子來說,挨打受罵是家常便飯,用我娘的話來說就是,我這樣的人是屬破車子的,就得經常敲打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兩天不揍,鬧起來沒夠。我爹呼嚕了一口野菜湯,咕咚咽下去,問:-“說吧,好漢,到媳裏去了?”…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June 7, 2016 at 5:24pm — No Comments

莫言《尋寶圖》(3)秋水

我爺爺八十歲那年春天一個天氣晴朗的上午,村子裏的人都看見他坐著大馬紮子倚在家臨街的菜園子墻上閉目養神。天晌午,母親讓我去叫爺爺回家吃飯。我跑到他身邊,大聲喊叫也不見應,用手推去,才發現他已不會動,飛快報告家裏人,一齊湧出來,圍上去,推拿呼叫,也終究不濟事,爺爺死得非常體面,面色紅潤,栩栩如生,令人敬仰不止。村裏人紛紛說我爺爺生前積下善功,才得這等仙死,我們全家都為爺爺的死感到榮耀。

據說,爺爺年輕時,殺死三個人,放起一把火,拐著一個姑娘,從河北保定府逃到這裏,成了高密東北鄉最早的開拓者。那時候,高密東北鄉還是蠻荒之地,方圓數十裏,一片大澇窪,荒草沒膝,水汪子相連,棕兔子紅狐貍,斑鴨子白鷺鷥,還有諸多不識名的動物充斥窪地,尋常難有人來,我爺爺卻帶著那姑娘來了。…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June 2, 2016 at 9:15pm — No Comments

莫言《尋寶圖》(2)大風

學校裏放了暑假,我匆匆忙忙地收拾收拾,便乘上火車,趕回故鄉去。路上,我的心情十分沈重。前些天家裏來信說,我八十六歲的爺爺去世了。寒假我在家時,老人家還很硬朗,耳不聾眼不花,想不到僅僅半年多工夫,他竟溘然去世了。

爺爺是個幹瘦的老頭兒,膚色黢黑,眼白是灰色,人極慈祥,對我很疼愛。我很小時,父親就病故了。本來已經“交權”的爺爺,重新挑起了家庭的重擔,率領著母親和我,度過了艱難的歲月。爺爺是村子裏數一數二的莊稼人,推車打擔,使鋤耍鐮都是好手。經他的手幹出的活兒和旁人明顯的兩樣。初夏***,麥子熟了,全隊的男勞力都提著鐮刀下了地。爺爺割出的麥茬又矮又齊,捆出來的麥個子,中間卡,兩頭奓,麥穗兒齊齊的,連一個倒也沒有。生產隊的馬車把幾十個人割出的麥個拉到場裏,娘兒們鍘場時,能從小山一樣的麥個垛裏把爺爺的活兒挑出來。…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May 30, 2016 at 9:40am — No Comments

莫言《尋寶圖》(1)在路上尋找故鄉(代序)

一、“高密東北鄉”是我的發明

記者:小說家以故鄉為寫作背景,古往今來不乏其人,因此而獲得成功的也大有人在,如馬爾克斯、福克納等。但似乎並無人像您那樣走得徹底,所有的小說都以高密東北鄉為背景。…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May 25, 2016 at 8:49am — No Comments

莫言·養貓專業戶

姑姑對我說過,他的爹不務正業,閑冬臘月別人忙著下窨子編草鞋賺錢,他的爹卻抱著兩只大貓東遊西逛。姑姑說他出生時,解放軍的炮隊在村後那片鹽堿地上實彈射擊,荒地上豎著一股股煙,有白色的,有黑色的。炮聲很響,震得窗戶紙打哆嗦。

他長到七歲時,和我打架,用手抓破了我的腮,用牙咬破了我的耳朵,流血不少。被姑姑撞見,姑姑罵他:“大響,你這個野貓種,怎麼還咬人呢?”…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May 22, 2016 at 9:31pm — No Comments

莫言·貓事薈萃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May 20, 2016 at 9:37pm — No Comments

莫言·飛艇

母親總是一大早就把我和姐姐喊起來。臘月的早晨,地都凍裂了,院子裏杏樹上的枯枝哢叭哢叭響著。風從墻壁上的裂縫裏尖溜溜地灌進來,我的臉上結著霜花,我的腮上潰爛的凍瘡每天夜裏滲出一些粉狀物,極像白色的霜花。

“起來吧,起來吧,蘭嫚,金豆,”母親煩惱地叫著,“早去早回,趕前不趕後。”

母親催促著我和姐姐去南山討飯。我忘記那是什麼年月了。我六歲,姐姐十八歲。姐姐帶著我去南山討飯,是我過去的生涯裏最值得回味的事情。飛艇從天上掉下來,一頭紮在我們村東河堤上的時候,是臘月裏的一個早晨——一想起那時候比現在這時候格外寒冷的氣候,我就思維混亂,說話,寫文章,都是前言不搭後語,頭上一句,腚上一句,說著東又想著西,這是小時候凍出來的毛病,怕是難治好了。…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May 19, 2016 at 9:30am — No Comments

莫言·棄嬰

我把她從葵花地裏剛剛抱起來時,心裏鎖著滿盈盈的黏稠的黑血,因此我的心很重很沈,像冰涼的石頭一樣下墜著,因此我的腦子裏是一片灰白的,如同寒風掃蕩過的街道。後來是她的青蛙嗚叫般的響亮哭聲把我從迷惘中喚醒。我不知道是該感謝她還是該恨她,更不知道我是幹了一件好事還是幹了一件壞事。我那時驚懼地看著她香瓜般扁長的、布滿皺紋的、淺黃色的臉,看著她眼窩裏汪著的兩滴淺綠色的淚水和她那無牙的洞穴般的嘴——從這裏冒出來的哭聲又潮濕又陰冷,心裏的血又全部壓縮到四肢和頭顱。我的雙臂似乎托不動這個用一塊大紅綢子包裹著的嬰孩。…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May 16, 2016 at 11:54am — No Comments

莫言·蒼蠅·門牙

蒼蠅…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May 12, 2016 at 8:02pm — No Comments

莫言·愛情故事

那年秋天,隊長分派十五歲的小弟與六十五歲的郭三老漢去搖水車。搖水車幹什麼?車水。車水幹什麼?澆大白菜。看水道的是一個名叫何麗萍的女知青,年紀在二十五歲左右。

立秋之後,大白菜必須每天上水,否則就要爛根。派活時隊長說了,讓他們三個不必每天早晨來等待派活,吃過飯去澆白菜就行了。

他們吃過飯就去澆菜,從立秋澆到霜降。當然,他們並不是一直不停地澆水,他們也幹些別的事,譬如給大白菜施肥,給大白菜抓蟲,用紅薯秧把耷拉在地上的白菜葉子攏起來捆住,等等。他們每天都休息四次,每次半小時左右。女知青何麗萍有一塊手表。節氣到了霜降,地溫變低,大白菜卷成了球形,澆水工作結束了。

他們把水車卸下來,用板車拖到生產隊場院裏交待給保管員,保管員粗粗檢查一下就讓他們走了。…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May 9, 2016 at 9:51pm — No Comments

莫言·斷手

槐花大放,通鄉鎮的十裏土路北側那數千畝河灘林子裏,撲出來一團團沈重的悶香。林子裏除了槐就是桑,老春初夏,槐綠桑青,桑肥槐瘦。太陽剛冒紅時,林子裏很靜,一只孤獨的布谷鳥叫起來,聲音傳得遠而長。林子背後是條河,河裏流水擁擠流動時發出的響聲穿過疏林土路,漫到路外揚花授粉的麥田裏。一個穿軍衣的黝黑青年站在土路上,對著那河灘林子裏的一片槐樹喊了一聲:

“小妮!”

立刻就有一個紅褂綠褲的大閨女從雪白的槐林中鉆出來,黝黑青年用左手抻抻去了領章的軍衣,又正正摘了帽徽的軍帽,看著出現在面前的紅綠大閨女。她把一頭烏油油的發用一條白色小手絹系著,飄飄灑灑洋溢著風情,柳眼梅腮上凝著星星點點的羞澀。…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May 4, 2016 at 4:09pm — No Comments

莫言·春夜雨霏霏

哥哥,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這從遠方一個最愛你的人心裏發出的浸透著眷眷之情的音波。近來,人們都在談論著“心靈感應”的事,對此我惟願其真惟恐其假。我想,愛人的心應該是時刻相連,息息相通的。記得聽老人說,從前,有一個母親懷念兒子,就咬咬自己的手指,遠方的兒子便心中疼痛,知道老母正在思念他……現在,我也咬住了自己的手指,直咬得隱隱作痛。但願這信號已經傳導給你,使你也知道我正在思念你:讓你在這神秘的雨夜裏也像我一樣靜坐在窗口,聽聽你這個饒舌的妹妹向你敘說我突然想起來的那些過去的、現在的和將來的事。…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April 29, 2016 at 5:17pm — No Comments

莫言·秋水

我爺爺八十八歲那年春天一個天氣晴朗的上午,村裏人都見他坐著大馬紮子倚在我家臨街的菜園子墻上閉目養神。天晌午,母親讓我去叫爺爺回家吃飯。我跑到他身邊,大聲喊叫也不見應,用手推去,才發現他已不會動。飛快報告家裏人,一齊湧出來,圍上去,推拿呼叫,也終究不濟事。爺爺死得非常體面,面色紅潤,栩栩如生,令人敬仰不止。村裏人紛紛說我爺爺生前積下善功,才得這等仙死。我們全家都為爺爺的死感到榮耀。

據說,爺爺年輕時,殺死三個人,放起一把火,拐著一個姑娘,從河北保定府逃到這裏,成了高密東北鄉最早的開拓者。那時候,高密東北鄉還是蠻荒之地,方圓數十裏,一片大澇窪,荒草沒膝,水汪子相連,棕兔子紅狐貍,斑鴨子白鷺鷥,還有諸多不識名的動物棄斥窪地,尋常難有人來。我爺爺帶著那姑娘來了。…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April 28, 2016 at 12:42pm — No Comments

莫言·罪過

我帶著五歲的弟弟小福子去河堤上看洪水時,是陰雨連綿七天之後的第一個晴天的上午。我們從胡同裏走過,看到一匹單峰駱駝正在反芻。我和弟弟遠遠地站著,看著駱駝踩在爛泥裏的分瓣的牛蹄子,生動地扭著的細小的蛇尾巴,高揚著的彎曲的雞脖子,淫蕩的肥厚的馬嘴,布滿陰雲的狹長的羊臉。它一身暗紅色的死毛,一身酸溜溜的臭氣,高高的瘦腿上沾著一些黃乎乎的麥穰屎。

“哥,”弟弟問我,“駱駝,吃小孩嗎?”

我比小福子大兩歲,我也有點怕駱駝,但我弄不清駱駝是不是吃小孩。

“八成……不會吃吧?”我支支吾吾地對弟弟說,“咱們離著它遠點吧,咱到河堤上看大水去吧。”…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April 24, 2016 at 9:13pm — No Comments

莫言·枯河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April 22, 2016 at 3:42pm — No Comments

莫言·五個餑餑

除夕日大雪沒停,傍黑時,地上已積了幾尺厚。我踩著雪去井邊打水,水桶貼著雪面,劃開了兩道淺淺的溝。站在井邊上打水,我腳下一滑,“財神”伸手扶了我一把。

“財神”名叫張大田,四十多歲了,窮愁潦倒,光棍一條,由於他每年都裝“財神”——除夕夜裏,辭舊迎新的餃子下鍋之時,就有一個叫花子站在門外高聲歌唱,吉利話一套連著一套。人們把煮好的餃子端出來,倒在“叫花子”的瓦罐裏。“叫花子”把一個草紙疊成的小元寶放到空碗裏。紙元寶端回家去,供在祖先牌位下,這就算接回“財神”了——人們就叫他“財神”,大人孩子都這麼叫,他也不生氣。

“財神”伸手扶住了我,我沖著他感激地笑了笑。

“挑水嗎?大侄子!”他的聲音沙沙的,很悲涼。…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April 14, 2016 at 9:57pm — No Comments

莫言·大風

學校裏放了暑假,我匆匆忙忙地收拾收拾,便乘上火車,趕回故鄉去。路上,我的心情十分沈重。前些天家裏來信說,我八十六歲的爺爺去世了。寒假我在家時,老人家還很硬朗,耳不聾眼不花,想不到僅僅半年多工夫,他竟溘然逝去了。

爺爺是個幹瘦的小老頭兒,膚色黝黑,眼白是灰色,人極慈祥,對我很疼愛。我很小時,父親就病故了,本來已經“交權”的爺爺,重新挑起了家庭的重擔,率領著母親和我,度過了艱難的歲月。爺爺是村裏數一數二的莊稼人,推車打擔、使鋤耍鐮都是好手。經他的手幹出的活兒和旁人明顯的兩樣。初夏五月天,麥子黃熟了,全隊的男勞力都提著鐮刀下了地。爺爺割出的麥茬又矮又齊,捆出來的麥個中,中間卡,兩頭奓,麥穗兒齊齊的,連一個倒穗也沒有。生產隊的馬車把幾十個人割出的麥個拉到場裏,娘兒們鍘場時,能從小山一樣的麥個垛裏把爺爺的活兒挑出來。…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April 13, 2016 at 11:26am — No Comments

莫言·石磨

我家的廂房裏,安著一盤很大的石磨。娘說,這是村裏最大的一盤磨。聽到“最大”兩個字,我感到很驕傲。據說,這盤磨原是劉財主家的,土改時當作勝利果實分給了我家。這是盤“驢磨”——是由毛驢拉的磨,不是小戶人家那種一個半大孩子也能推得團團轉的“人磨。”

我最早的記憶是和這盤磨聯系在一起的。我記得我坐在磨道外邊的草席上,呆呆地望著娘和鄰居四大娘每人抱著一根磨棍沿著磨道不停地轉著圈。磨聲隆隆,又單調又緩慢,黃的或是褐的面兒從兩扇磨盤的中間縫兒均勻地撒下來,石磨下的木托上,很快便堆成一個黃的或是褐的圓圈。偶爾也有磨麥子的時候,那必是逢年過節。磨麥子時落下的面是雪白的。我坐在草席上一動不動。娘的臉,娘的背,四大娘的臉,四大娘的背,連續不斷地從我眼前消逝、出現,出現、消逝。磨聲隆隆地響著,磨盤緩緩地轉著,眼前的一切像霧中的花兒一樣,忽而很遠,忽而很近,我歪在草席上睡著了。…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April 7, 2016 at 5:29pm — No Comments

莫言·民間音樂

古歷四月裏一個溫暖和煦的黃昏,馬桑鎮上,到處都被夕陽塗抹上一層沈重而濃郁的紫紅色。鎮中心茉莉花酒店的店東兼廚師兼招待花茉莉就著一碟子雞雜碎喝了二兩氣味香醇的黃米酒,就著兩塊臭豆腐吃了一碗撈面條,然後,端起一個泡了濃茶的保溫杯,提著折疊椅,爬上了高高的河堤。八隆河從小鎮的面前汩汩流過。登上河堤,整個馬桑鎮盡收眼底,數百家青灰瓦頂連成一片,一條青麻石鋪成的街道從鎮中心穿過;鎮子後邊,縣裏投資興建的榨糖廠、帆布廠正在緊張施工,紅磚墻建築物四圍豎著高高的腳手架;三裏之外,新勘測的八隆公路正在修築,履帶拖拉機牽著沈重的壓路機隆隆地開過,震動得大地微微顫抖。

正是槐花盛開的季節,八隆河堤上密匝匝的槐樹枝頭一片雪白,濃郁的花香竟使人感到胸口微微發悶。花茉莉慢慢地啜著茶葉,穿著拖鞋的腳來回悠蕩著,兩只稍稍斜視的眼睛嫵媚地睇脧著河堤下的馬桑鎮與鎮子外邊廣袤的原野上郁郁蔥蔥的莊稼。…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April 4, 2016 at 6:28pm — No Comments

莫言·售棉大路

棉花加工廠大門口那盞閃爍著銀白色光芒的水銀燈還像一點磷火那樣跳躍不定,棉花加工廠高大的露天倉庫黑黢黢的輪廓還只像一些巨大的饅頭坐落在山嶺之上,棉花加工廠軋花車間的機器轟鳴聲聽來還像一群蜜蜂在遙遠的地方嗡嗡嚶嚶地飛翔。總之,離棉花加工廠大門口還很遠很遠,杜秋妹就不得不把她的排子車停下。滿帶著棉花的各種車輛已經把大路擠得水泄不通。杜秋妹本來還想把車子盡量向前靠一靠,但剛一使勁,車把就戳在一個正在餵馬的男人身上,惹得那人好不高興地一陣嘟噥。杜秋妹暗中吐吐舌頭,連聲道歉著,無可奈何地將車子退到馬車後邊去。…

Continue

Added by 假如流水能回頭 on March 29, 2016 at 2:39pm — No Comments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Videos

  • Add Videos
  • View 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