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ásná duše's Blog (309)

王鼎鈞·歴史名詞

時下臺灣青少年的新生語言,稱一九六○年到一九六九年出生的人為“五年級生”,稱一九七○年到一九七九年出生的人為“六年級生”。我生於民國十四年(一九二五),算是個“一年級生”吧,正在述說“三年級”的故事。

在學校裏,二年級的學生看不懂七年級、八年級的功課,需要解說;人生往往相反,七年級、八年級的學生沒見過四年級的功課,好奇,陌生,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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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December 12, 2020 at 6:00pm — No Comments

王鼎鈞·天津中共戰俘營半月記(5)

世事總是如此,又是如此,千千萬萬小人物的命運系於大人物一念之間。必須說,中共這一著高明!國軍退守臺灣,大陸失敗的教訓深刻難忘,萬事防諜當先,盡力布置一個無菌室,那千千萬萬“匪區來歸官兵”跟有潔癖的人吃一鍋飯,難免動輒得咎,軍政機構疑人也要用,用人也要疑,額外消耗多少元氣。



我們在俘虜營過陰曆年,萬年曆顯示,那是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九日,歲次己丑。事後推想,那時他們已經決定釋放我們了,所以停止一切爭取吸收的工作。大約是為了留些“去思”,過年這天午餐加菜,質量豐富,一個高官騎著馬帶著秧歌隊出現,據說是團政委。我第一次看見扭秧歌,身段步伐很像家鄉人“踩高蹺”,親切,可是無論如何你不能拿它當做中國的“國風”。他們唱的是“今年一九四九年,今年是個解放年,鑼鼓喧天鬧得歡,我給大家來拜年”。先是縱隊繞行,然後橫隊排開,唱到最後一句,全體向我們鞠躬,我又覺得折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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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November 24, 2020 at 10:28pm — No Comments

王鼎鈞·天津中共戰俘營半月記(3)

下一步是分配住宿的地方,我們住在地主留下的空屋裏,屋裏沒有任何家具,大概是“階級鬥爭”取走了一切浮財。每一棟房屋都沒有門,應該是民夫拆下門做擔架去支援前方的戰爭。每一棟房屋也沒有窗欞,這就奇怪了,我想不出理由來。既然門窗“洞”開,解放軍戰士管理俘虜,要看要聽,十分方便。夜間風雪出入自如,仿佛回到抗戰時期流亡學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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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November 9, 2020 at 10:30pm — No Comments

王鼎鈞·天津中共戰俘營半月記(2)

俘虜分類之後進行編隊,編隊之後立即前往指定的地點受訓,指導員不再微笑,也沒有講話,他只是冷冷地看部下工作,他的部下也不多講話,只是冷冷地工作,一片“晚來天欲雪”的感覺。他們為什麽不講話?這是不祥之兆嗎?由鬧哄哄到冷冰冰,看看日色西沈,解放軍似乎要趕快把俘虜弄出天津市區,出門以後指導員不見了,他的臉色還像塊冰壓在我心上。我越走越心虛,胡思亂想,想起滾進地下室的手榴彈,想起德國納粹把俘虜運到郊外集體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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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November 8, 2020 at 12:00am — No Comments

王鼎鈞·天津中共戰俘營半月記(1)

解放軍攻克天津的時候,對處理大批俘虜已經累積了豐富的經驗,繳械就擒的國軍官兵也有充分的心理準備,好像一切水到渠成。



我的遭遇或許有代表性。我們這十幾個後勤軍官聽從解放軍的指揮,離開住所。路上只見掉下來的招牌,斷了的電話線,傾斜翻轉的電車汽車。成群結隊的解放軍交臂而過,沒人看我們,我偷偷地看他。我們走進一所學校,只見成群的俘虜從各個方向陸續湧來,擠滿了房子,擠滿了院子。他們都是在第一線繳械就擒的戰鬥人員,軍官跟士兵穿一樣的衣服,一律不佩符號,但是你仍然一眼可以分出階級,比方說,士兵穿又髒又舊的軍服,連長穿乾乾凈凈的軍服,團長穿嶄新的軍服。解放軍的一位營指導員坐在校長辦公室裏管理我們,我們人數這麽多,他們僅僅一位營指導員,身旁幾個通信兵,門口幾個衛兵,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他們已有豐富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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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November 7, 2020 at 10:30pm — No Comments

王鼎鈞·田園喧嘩(下)

我終於面對面看見遊擊隊。

那天我很苦悶,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麽。門旁有一條銀色的細線貼在墻上隱隱發光,看見這條線就知道蝸牛從這裏爬過。我打開日記本寫上:“蝸牛有路,指南針有方向,唯我獨自仿徨。”

詞窮,心中郁悶未解,就再寫一遍。一連寫了七八遍。這時聽見外面有雄壯的歌聲,許多人引吭高歌,黃墩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聲勢。

我跑出去看。狹窄的街道上兩旁是人,平坦的打麥場上滿場是人,拿著槍,短衣外面扎著子彈袋。街旁的人隨意坐在地上,沒有一個人站著,打麥場上的人規規矩矩地站著,沒有一個人坐下。打麥場上的漢子唱“中國不會亡”,歌頌八百壯士守四行倉庫。這是我第一次聽見這支歌,聽一遍就會了,是一首容易普及的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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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September 3, 2020 at 11:30am — No Comments

王鼎鈞·田園喧嘩(中)

抗日救國的情緒高漲,連土匪都自動變成遊擊隊。魯南的土匪一向有他們的哲學,理直氣壯。可是日本人打進來,他們覺得再當土匪就丟人了。

遊擊隊浩浩蕩蕩,在東方,西方,南方,隱隱現現,田野做他們的腳凳。北方隔著蘭陵,看不見。他們,有國民黨支持的,有共產黨支持的,也有單幹戶,左右雙方都在拉他。我們熟識的人都投入了。

小寶是拾豆的時候開始動心的。收豆子事實上等於搶割,百姓千家一起動手,田野裏佈滿了人。豆田的面積逐漸縮小,藏身其中的野兔驚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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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September 3, 2020 at 10:30am — No Comments

王鼎鈞·田園喧嘩(上)

高粱葉打完了,準備拾豆子。豆子經霜才熟,收割時,豆葉都枯黃凋落了。豆子熟透了,豆莢會炸開,把豆粒彈出來,種豆的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割豆也和割麥一樣,急如燃眉。他們雖然愛惜滿地的豆葉,只能草草收拾一下,剩下的,秋風吹得滿地亂滾,就是無主財物了。拾豆子所得寥寥,重要的是摟豆葉。

摟,讀平聲,伸開五指把東西聚攏過來,湊到一塊兒。摟豆葉當然不靠手指頭,它有專用的工具,把竹子劈成細條,一端成鉤,作扇面形排列,叫Par。我從《國音字典》上查出耙、筢、鈀,看註都不能摟豆葉。使用時,繩子套在肩膀上,滿地拉著走。這時田野荒涼,秋風淒冷,回味拾麥、打高粱葉子、拾豆子的景況,頗有繁華成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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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August 31, 2020 at 10:30am — No Comments

王鼎鈞·《昨天的云》序

我聽說作家的第一本書是寫他自己,最後一本書也是寫他自己。

“第一本書”指自傳式的小說,“最後一本書”指作家的回憶錄。

我曾經想寫“第一本書”,始終沒寫出來。現在,我想寫“最後一本書”了。

從前乾隆皇帝站在黃鶴樓上,望江心帆船往來,問左右“船上裝的是什麽東西”,一臣子回奏:“只有兩樣東西,一樣是名,一樣是利。”



這個有名的答案並不周全,船上載運的東西乃是四種,除了名利以外,還有一樣是情、一樣是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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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August 31, 2020 at 9:00am — No Comments

王鼎鈞·戰爭的教訓

母親最愛《馬太福音》,說《馬太福音》是四福音裏的壓卷之作。

她對我說:“來,你是住在神的家裏,要天天讀一段《聖經》。”她教我讀《馬太福音》第五章:



你們是世上的鹽,鹽若失了味,怎能叫它再鹹呢,以後無用,不過是丟在外面,被人踐踏了。你們是世上的光,城造在山上,是不能隱藏的。人點燈,不放在斗底下,是放在燈臺上,就照亮一家的人。你們的光也當這樣照在人前,叫他們看見你的好行為。



忽然,警報,空襲警報中的預備警報,日本飛機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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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April 20, 2020 at 9:25pm — No Comments

王鼎鈞:搖到外婆橋

抗戰發生,軍隊深入農村,而且有了遊擊隊,這些流水似的兵並沒有鐵打的營房,再小的村莊也有一套班底負責接待過境的人馬。有時候,隊伍住在鄰近的村莊,派人通知各村送飯,謂之“要給養”。一個“吃飯看飯鍋”的家庭,“針挑土”積攢的東西,只好慢慢地消耗掉。莊稼人也有幽默感,說是“老鼠替貓攢著”。

好處是再也沒有土匪,土匪全變成遊擊隊。當年土匪橫行,做土匪的小頭目也曾是人生的一種理想,像我這般年齡的人,大都記得:



要嫁嫁個當家的,

吃香的,喝辣的,

盒子槍,誇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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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March 19, 2020 at 2:51pm — No Comments

王鼎鈞:出門一步,即是江湖

詩人鄭愁予的名句:“出門一步,便是江湖。”離家五百里算是很遠了吧,哪想到後來更遠,更遠……



我一生漂泊無定。十四歲的時候開始“半流亡”,離開家,沒離開鄉。十七歲正式流亡,離開鄉,沒離開國。後來“國”也離開了。滾動的石頭不長青苔,一身之外,只有很多很多故事說不完。

現代中國,有個名詞叫流亡學生,它前後有三個梯次:第一梯次,“九一八”事變發生,東北青年入關。第二梯次,“七七”抗戰開始,沿海各省青年內遷。第三梯次,內戰期間,各地青年外逃。我是第二梯次,也就是抗戰時期的流亡學生。那時流亡是一種潮流,流亡的青年千萬百萬,流亡很苦,很孤獨,有時也壯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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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March 4, 2020 at 8:27pm — No Comments

王鼎鈞:那天,戰爭幾乎吞噬我(下)

這一段話,他另是一種語調,很平靜,幾乎帶一點感傷。萬籟無聲中,某種氣氛包圍了我,使我不想殺人,也不想為殺人者鼓掌。可是,你怎樣面對亡國的危機呢?你怎樣面對水火塗炭中的生靈呢?你怎樣面對無定河邊骨和深閨夢裏人呢?皇天在上,人生在世,戰時有戰時的選擇,平時有平時的選擇,我們無法統一。

這時,有人問他,殺人有什麽感覺。他睜大了眼睛、亦莊亦諧。感覺很好!像大便暢通!他有一等一的口才,先使我們驚,後使我們怒,末了,我們大笑。也只有七年血戰中才有這樣的笑聲。

戰火蔓延,我們停課下鄉,準備和日軍捉迷藏,飽學的宿儒隱退,通三教九流的教職員當令,這些人很健談,於是,我們從來沒聽見過的話聽見了,後來不知道的事情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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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January 28, 2020 at 5:23pm — No Comments

王鼎鈞:那天,戰爭幾乎吞噬我(上)

一九四四年算是個豐年。這一年,蘇聯把列寧格勒的德軍擊潰了。克里米亞和羅馬尼亞也相繼解放。這年盟軍在諾曼底登陸成功,羅馬、巴黎光復,在南斯拉夫、愛沙尼亞、希臘各地大勝。太平洋方面,美軍在馬紹爾群島,在塞班島,關島,菲律賓,在摩鹿加群島,和日軍進行慘烈的戰鬥,佔領了這些軍事要地,直接威脅日本本土。

這一年,中國軍隊在緬甸和英軍並肩驅逐侵入的日軍,攻克孟關,在胡康河谷會師;佔領孟拱、密芝那、芒市、八莫,鞏固滇緬邊境;把侵入滇西的日軍逐出,光復龍陵、騰沖,不許他們進窺長江上遊。

可是,這年四月,日軍企圖打通平漢路,用兵河南,許多名城要邑不能固守,報上說,“三十七天內連失三十八城”,(書上說,四十四天內連失四十五城。)雖說戰略是以空間換時間,這空間太大,換來的時間未免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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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January 21, 2020 at 5:40pm — No Comments

王鼎鈞·戰神指路(3)

林盡,果然有屋舍桑竹雞犬,果然有男男女女問長問短,消息不少,倒不怎麽驚慌。你們看見過鬼子沒有?當然沒有,不然,還有命?你們家房子給燒掉沒有?誰知道,也許正在燒著呢。聽說鬼子兵也有高個子,個子越高越兇惡,當真?問得津津有味。

村上的人都說,他們位置偏僻,這“耳朵眼兒胳肢窩兒”的地方,日本軍隊不來。一老者拿出一本地圖給我們看,日本軍隊專用的地圖,不知怎麽有一本遺落了。老者說你們快走,日本人已經把這個村子畫在地圖上,他們早就算計在內了。



我搶過地圖,打開一看,蘭陵當然畫在圖上,蘭陵四面的衛星村莊也畫上,蘭陵鎮西的丘陵、鎮南的小河溝也標出來。至於這個“耳朵眼兒胳肢窩兒”裏的小村莊也赫然俱在,連這一座桃林也沒漏掉,我從沒見過這樣詳細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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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December 24, 2019 at 11:06am — No Comments

王鼎鈞·戰神指路(2)

他們說,日本兵喜歡殺人。他們說,日本軍隊進了村子先控制水井,來到井口向下一看,井裏藏著一個人。日本兵就毫不遲疑地朝井裏放了兩槍,那一井水全不要了。

日本兵為什麽處處殺人,是一個他們解不開的謎。有人說,日本兵信一種邪教,要在生前殺多少人,陣亡以後才可以魂歸故里。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哪天會死,所以急急忙忙殺人湊數。

有一次,一隊日兵進入村莊搜索,老百姓都逃走了,有個男人偏偏不逃,他用白紙紅紙剪貼了一面日本國旗,朝日本兵揮來揮去。



日本兵毫不客氣,給了他一顆子彈,望著他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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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December 24, 2019 at 11:04am — No Comments

王鼎鈞·戰神指路(1)

戰史記載:一九三八年三月,日軍磯谷師團沿津浦路南下,破臨城、棗莊,東指嶧縣、向城、愛曲,志在臨沂。同時,阪垣師團由膠州灣登陸,向西推進,與磯谷師團相呼應。

這是臺兒莊會戰的一部分。日軍為了徐州,必須攻臺兒莊,為了佔領臺兒莊,必須攻臨沂。

當時臨沂由龐炳勛駐守,張自忠率部增援,後來在安徽阜陽收容流亡學生的李仙洲參加了此役。兩軍血戰,傷亡難計,國軍部隊的連長幾乎都換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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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December 24, 2019 at 11:02am — No Comments

王鼎鈞:與生命對話——《怒目少年》序(下)

根據《文史資料》中的線索,我在大陸上買了一些書。隔洋買書,我的辦法是“不管有魚沒魚、先撒一網”。看見書名,猜想它的內容,買來再說,網中也許空空,那麽再撒下去。幸而大陸上出版的書,書名和書的性質大致符合,不像臺灣,書名往往脫離書本單獨供人欣賞。感謝大陸親友,他們在官吏的猜疑下、在人與人還不能和睦對待的地方辦事,忍受公車司機的呵斥、乘客的互相踐踏、書店職員的白眼、郵局櫃臺的頤指氣使,寄來我需要的著作物。我也把他們的名字牢牢地記在心裏,寫在日記裏,保存在通信的檔案裏,但是不必寫在這裏。

那些書多半以內戰四年為背景,演說歷史巨變。那些大事本末我用不上,但是它使我重溫恐慌、焦慮、虛無,以及在絕望中掙扎的本能,到了我寫下一部回憶錄,成了無形的助力。感謝這些著述者。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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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December 24, 2019 at 10:45am — No Comments

王鼎鈞:與生命對話——《怒目少年》序(中)

這些人,又是如何被我找到的呢?這多虧了中國大陸各地的僑務辦公室,簡稱“僑辦”。大陸上由中央到地方每一級政府都有僑辦,即使鄉鎮也有一個人兼辦這方面的業務。只要我能提出某人的原籍地址,他們一定有辦法弄個水落石出;只要我能提出某人“最後”住在何處,他們也多半能有個交代。他們人口管理嚴密,名不虛傳,僑辦執行政策之徹底我們自嘆弗如。——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一九八六年以後,四海交流,統戰成功,除了有影響力的僑領,很難、或者根本不能再接到他們的回信,時也,勢也,事有必至,理有固然,無論如何我感謝他們,我的願望已在一九八六年以前實現。我把他們的名字牢牢地記在心裏,寫在日記裏,保存在通信的檔案裏,但是不必寫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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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December 24, 2019 at 10:43am — No Comments

王鼎鈞:與生命對話——《怒目少年》序(上)

這些年,常常看見有人在文章裏質問:“中國人,你為什麽不生氣?”

中國人會生氣,敢生氣,也曾經怒不可遏。“地無分東西南北,人無分男女老幼”,一齊怒火炙心的時候,也曾使“山岳崩頹、風云變色”,一個人忍無可忍的時候,也曾“忘其身以及其親”。

遠者固無論矣,以我及身所見所聞,中國人為了“華人與犬不得入內”而生氣,為了揮動東洋刀砍掉中國人的腦袋再哈哈大笑而生氣,直氣得開著大卡車衝進黃浦江,氣得把一排木柄手榴彈綁在前胸後背往坦克底下鑽。中國人也為了從香港到重慶的飛機上有一隻洋狗而生氣,也曾為了莊稼漢沿街叫賣他的小女兒而生氣,直氣得拋下老婆孩子遠走高飛、隱名埋姓,二十年後再回來清算他的親族鄉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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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Krásná duše on December 24, 2019 at 10:41am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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