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魯達·愛情的十四行詩選之 五十八

這裏有面包,有酒,有桌子,有住所:

都是男人,女人,生命所必需;

快速得令人暈眩的安寧奔到此地,

在這種光亮裏燃起日常的竈火。

 

感謝你的雙手如飛地炮制出

詩歌和烹調的潔白成果:

向你致敬!你那賽跑的雙腳的完美,

向你致敬!你這執著笤帚舞蹈的舞姬。

 

那些充滿惡水和威脅的湍急河流,

那座泡沫積成的可怕樓閣,

那些燃燒著的蜂窩和礁石,

 

如今成了你我的血的這場歇息,

這條湛藍如夜的星辰的山谷,

這種柔情的無窮無盡的簡單純樸。

 

(王央樂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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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 by 就是冷門 on October 2, 2021 at 11:22am


波德萊爾《惡劣的玻璃匠》

有些人的習性是純粹思維性的,並且完全懦於行動。可有時,他們會在一種神秘力量的促使下,做出某種異乎尋常的行為,其迅速的程度連他們自己也覺得是不可能的。

比如,有的人由於害怕從傳達室里得到什麽壞消息,自己就在門外怯懦地徘徊個把小時也不敢走進門去;或者,手里拿著一封信,半個月也不敢去打開;還有的人在需要一年時間去完成的事情面前,要等上6個月才不得不去行動。可是,他們有時卻感到被一種不可抵抗的力量促使著訴諸行動,就像一支箭被弓弦所發射一樣。倫理學家和醫生們認為自己什麽都懂,可他們也無從解釋在這樣懶散、這樣浪蕩的心靈里,從哪兒突然衝來這麽一股瘋狂的力量;一個不能夠去做最簡單、最要緊的事的人,又是如何在一定時期內,會有一股巨大的勇氣去做一些最荒唐而常常是最危險的事情。


我有一個朋友,可以說是世界上最老實的,只會做夢的人,可是有一天,他卻在森林里放開了火,他說是為了看看這火是否和人們常說的那樣容易燃燒起來。他一連點了十次,都沒有成功,但第十一次,大火可燒了個不亦樂乎。

另外一個朋友,跑到一個火藥桶旁邊去點燃自己的煙卷,說是為了看看,為了體驗,也是為了碰碰運氣;還說是為了強迫自己證實自己的勇氣;為了好玩,為了體驗一下恐慌的快樂;或者,什麽也不為,只是由於一時任性,由於遊手好閑。

這是一種從無聊和夢幻中產生的力量。發生這種情況的人,多數像我剛才所說的那樣,是最懶散和想入非非的人。


還有一位朋友,羞怯到在男人面前也要把頭低下的地步;甚至要把全身所有的一點可憐的勇氣都集中起來,才能走進咖啡館,或穿過戲院門口,那兒的檢票員對他來說有著米諾斯、埃阿克和哈達莫德的神威。可有時,他會突然跑過去摟住一位過路老人的脖子,並當著驚呆了的眾人,狂熱地親吻他。


(註:米諾斯、埃阿克、哈達莫德: 希臘神話中的人物。米諾斯是一位傳奇式國王,埃阿克是一位神,哈達莫德是一位勇士。)

為什麽?因為……是因為這張臉型對他有一種不可抗拒的誘惑力嗎?也許。但更合情理的設想則是他自己也不知為什麽。

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成為這種沖動和發作的犧牲品,這使我不得不相信是調皮的惡魔溜進了我們的軀體,在我們毫無意識的情況下,指使我們執行它們那荒唐透頂的旨意。

 

有一天早晨,我起床後,覺得心情陰郁憂傷;感到一種無所事事的疲憊,並且覺得被迫要做一種不尋常的事情,一個驚人的舉動;於是,我打開了窗戶,唉!


(請注意,某些人精神上的一時玄虛,並不是某種工作或某些撮合的結果,而是一種偶然的靈感所導致。它帶有很大的情緒——醫生們認為這是歇斯底里的情緒;而稍許比醫生會思考的人則認為那是邪惡的情緒,這種情緒不由分說地促使著我們去做出一些瘋癲的、危險的或不適宜的舉動。)


我在街上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一個安裝玻璃的工匠。他那刺耳的尖叫聲,穿過巴黎混濁、沈悶的空氣,一直刺入我的耳中。當時,我對這可憐的玻璃匠突然充滿了一種霎時的、專橫的仇恨,但我絕不可能說出為什麽來。

“喂! 喂! ”我叫他上來。這時,我不無快樂地想到屋子是在七層樓上,而且樓梯又十分狹窄,這個人爬上來肯定要遇到不少困難,並且他背上易碎的貨物肯定也會在很多地方碰掛。

他終於出現了。我好奇地察看著他所有的玻璃,對他說:“怎麽,你沒有彩色玻璃?粉的、紅的、藍的,沒有?沒有富於魔力的玻璃,沒有天堂里的玻璃?你真是做事不慎! 你敢在貧困的街區散步,可你卻沒有讓人看到美好的人生的玻璃! ”


我使勁把他向樓梯推去。他低聲地抱怨著下去了。

我來到陽臺上,手里抓起一只小花瓶。當那人在門口出現時,我把這小炸彈丟了下去,正好落在他身後貨物的邊緣上,“啪! ”撞擊使他跌倒了,把背上所有的玻璃都摔得粉碎;那劇烈的聲響,好像一個水晶宮被炸毀了。


此時,我沈浸在瘋狂之中,狂怒地向他叫道:“美好的生活! 美好的生活! ”

然而,種種神經質的玩笑並不是沒有危險的,經常要付出高昂的代價。但是,永久性的懲罰對得到一秒鐘的無限樂趣的人來說,又算得了什麽呢?

Comment by 就是冷門 on September 28, 2021 at 11:36pm


波德萊爾《狗和香水瓶》

“我美麗的小狗,我的好小狗,我可愛的杜杜,快過來! 來聞一聞這極好的香水,這是從城里最好的香水店里買來的! ”

狗來了。這可憐的動物搖著尾巴,大概是和人一樣表示微笑吧! 它好奇地把濕滑的鼻子放在打開蓋的香水瓶口上。它驚恐地向後一跳,並衝著我尖叫著,發出一種責備的聲音。

“啊! 該死的狗! 如果我拿給你一包糞便,你會狂喜地去聞它,可能還會把它吞掉。你呀! 我的憂郁人生的可鄙的夥伴,你多麽像大多數讀者;對他們,從來不能拿出最美的香水,因為這會激怒他們。但是,可以拿出精心選擇好的垃圾。”

Comment by 就是冷門 on September 27, 2021 at 3:26pm


波德萊爾《瘋子與維納斯》
 

多麽美好的天氣呀! 寬闊的公園在太陽灼熱的眼睛注視下呆楞著,就像被愛情烈火控制著的年輕人。

一切事物都處於心醉神迷的狀態,並不發出任何表白自己的聲音;甚至流水也像是睡熟了。和人類的歡呼截然不同,這里是靜謐的狂歡。

越來越強烈的光線使萬物閃爍著更絢麗的光彩;怒放的花朵五彩繽紛,渴望與蔚藍的天空爭相媲美;溫暖把芬芳變得依稀可見,引得它如同煙霧,在空中緩緩上升。


然而,在這萬物的享樂之中,我瞥見了一個傷心的人。


在一尊巨大的維納斯雕像下,一個人為的瘋子,自願的小丑,當懊悔和煩膩纏繞著他時,他甚至可以使皇帝發笑。他穿著一件怪里怪氣的衣服,可笑而紮眼,頭上戴著犄角和鈴鐺,蜷縮著趴在石像座上,擡著滿含淚水的眼睛望著永恒的女神。

他的眼睛在說:“我是人類中最無能、最孤獨的人了,得不到愛情和友誼。在這方面,我連最不完善的動物還不如。可是我卻像所有的人一樣,生來就是為了懂得和感覺美的呀! 女神啊! 可憐可憐我的憂傷和狂熱吧! ”

可是,無情的維納斯,用她那大理石的眼睛,望著遠方的不知什麽東西……

Comment by 就是冷門 on September 24, 2021 at 10:18pm


波德萊爾《巴黎的憂鬱》

您看這不是她的眼睛! 它敏銳而駭人的眼睛! 其光芒射穿了黑暗,這可以從它們可怕的狡黠中認出來。它吸引著、控制著、吞噬著向它投來的不謹慎的目光。我常常琢磨著它——這雙引人好奇、引人欣賞的黑色的星星。

我能常常這樣沈浸於神秘、寧靜、和平與芳香之中,這應該感謝哪一位神靈呢?

啊! 真幸福! 我們一般所說的人生,就是在它最幸福的時刻,也沒有絲毫能比得上我現在所感覺到的,我體味著它,一分鐘,又一分鐘;一秒鐘,又一秒鐘……


不! 這里分秒都不復存在,時間已經消失,主宰者是永恒,極度快樂的永恒!

可是,一聲可怕的、沈重的聲音,在門上敲響了,就像夢遊在地獄中一樣,我的身上挨了一鎬頭!

於是,一個幽靈進來了——一個執法員以法律的名義來折磨我了;一個可恥的姘婦來叫嚷她的苦難,並把她生活中的庸俗強加在我的痛苦之上了;或是某家報館老板的公務員來索取下期的續稿了……


天堂般的屋子,寶貝、夢幻的主宰,以及勒內所說的空氣中的女精靈;所有這個神奇的世界都隨著幽靈這粗魯的敲門聲而消失了。

恐怖! 我又記憶起來,又記憶起來了! 是的,這骯髒醜陋的屋子,這沒完沒了的無聊,正是屬於我的。您看! 蠢笨的家具上覆滿塵土,面殘角缺;滿是唾沫痕跡的壁爐里,既沒有火也沒有柴炭;雨水在昏暗的布滿塵土的窗玻璃上沖犁了條條溝壑;勾畫得亂七八糟的稿紙殘缺不全;還有日歷片,鉛筆在上面畫滿了一個個兇險的日期……


而那另外一個世界的芬芳,我剛才還以一種完善的情感陶醉著呢! 現在,唉! 都被一種摻雜著也不知是什麽令人作嘔的黴爛煙葉的惡臭給代替了。人在這里呼吸到的只是一片腐敗的哈喇味。

在這個狹窄的、令人噁心的世界里,只有一件相識的東西還在向我微笑——阿片酊小藥瓶,一位老交情的、十分可怖的朋友,就像所有人世間的朋友一樣,充滿了愛撫與背叛。

哦! 是呀! 時間老人又出現了,時間老人現在又成了主宰;隨著這個醜惡的老頭子出現他那惡魔般的隨從: 記憶、懊悔、痙攣、害怕、恐慌、惡夢、憤怒以及神經官能癥,也隨之顯現了。


確確實實,時間現在正著重而莊肅地敲響著,每一秒鐘,當它從鐘錘上迸發出來時,都在叫著:“我就是人生,不可忍受的、無情的人生! ”

在人類生命中,只有一秒鐘能報告好消息——引起每個人的不可思議的恐懼的好消息。 

是的。時間老人在主宰,他又重新舞起他粗暴的權杖,而且,就好像我是一頭牛,他用那雙沈重的刺棒催趕著我:

“唷! 蠢貨! 駕! 奴隸! 生活吧! 死鬼! ”

Comment by 就是冷門 on August 26, 2021 at 2:29pm


波德萊爾《巴黎的憂郁》の 雙重屋子


一間屋子,就像一個夢。一間真正的精神之屋。一種輕微的粉紅和淡藍彌漫於室內呆滯的氣氛中。

在這里,心靈沐浴在懶惰之中,懊悔和欲望為它染上馨香。——一種在暮色蒼茫里閃著藍光的暗玫瑰色的東西,猶如瞌睡之中的快樂的夢。

家具的形狀都拉長、衰弱、疲憊了;它們也是一副做夢的樣子。

人們會說,它們也像植物和礦物一樣,被賦予了一種夢遊的生命。布簾、花朵、天空、夕陽也在以無聲的語言訴說著。

墻上,沒有任何令人厭惡的藝術裝飾品。對於純真的夢和未經分析的意象來說,實在的、有效果的藝術品是一種褻瀆和侮辱。這里,一切都沈浸在足夠的光亮與美妙的昏暗的和諧之中。

一種經過精心選擇的極細致的馨香,摻雜著輕度的濕潤在空氣中飄蕩著;淺睡的思緒被溫熱的情潮所蕩漾。

窗前和床前,柔軟的紗帳垂下來,猶如雪白的瀑布傾瀉而下。床上睡著寶貝——夢幻的女王。

可是,她怎麽來到這里的呢?誰帶她來的呢?什麽樣的魔力把她安置在夢幻和快感的寶座上呢?

管它呢! 反正她是在這兒,我認出了她。(摘自波德萊爾散文詩集《巴黎的憂郁》一書其中一篇〈雙重屋子〉亞丁譯)


                                                              (A Malay Village, Penanag, Malaysia)

Comment by 就是冷門 on August 9, 2021 at 11:49am


石麗娜·賞析波德萊爾的《巴黎的憂郁》

波德萊爾的散文詩集《巴黎的憂郁》中的“精神病患者”,對世界感到歇斯底里的絕望、痛苦,却又總是矛盾地渴望光明。一位年輕而才華橫溢的詩人,為何會創作出這樣充滿著暗淡、抑郁色彩,甚至令人絕望的文章呢? 想要弄清這個問題,還得從詩人的不尋常的生平經歷談起。

波德萊爾,1821年生於巴黎。6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一年之後,母親即改嫁他人,詩人幼小的心靈從此蒙上一層陰影。而他的繼父歐皮克上校後來擢升為將軍,並曾在第二帝國時期被任命為法國駐西班牙大使。身為一名軍人,繼父無法理解波德萊爾的詩人氣質和複雜心情,而波德萊爾也不能接受繼父的專制作風和高壓手段,於是父子倆幾乎無法溝通,關係極為不睦,這使得詩人產生了一種 “永遠孤獨的命運感”。

隨著繼父工作的幾次調動,波德萊爾也不得不幾次轉學,這又導致其沒有什麽朋友可以傾訴內心的迷惘與痛苦,於是更多轉向內心世界,其詩歌創作的天賦逐漸顯露出來。到他19歲那年,終於和繼父鬧翻,且因不守紀律被學校開除,開始了漂泊生涯。在花花世界巴黎,他博覽群書,生活浪蕩,以致貧困潦倒,1845年曾兩次企圖自殺。

1848年曾積極參加革命團體,其間幾經周折,終於在1851年隨著革命失敗而放棄所有政治活動,更多地投入到詩歌《惡之花》、散文詩集《巴黎的憂郁》等文學創作之中。1859年左右,詩人的精神和身體狀況每況愈下,雖因《惡之花》名聲大噪,還曾被提名為法蘭西學士院院士候選人,但終於在精神抑郁和身體健康不佳的雙重折磨下,於1867年病逝,年僅46歲。


詩人生活的時代正是革命此起彼伏、眾多社會階層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動蕩時代,家庭不睦與國家衰頹的雙重壓力極大地壓縮了詩人的生存空間,讓一個熱愛光明、熱愛生活的人時常艱於呼吸,在現實生活中幾乎找尋不到半點快樂的因素,每天在這樣的矛盾中徘徊,在痛苦中抉擇,詩人因而常遊走在精神幾近失常的邊緣。充斥於詩人眼中的盡是以巴黎為代表的資本主義大都市的種種醜惡、畸形的怪現象,被社會拋棄的窮人、盲人、妓女,甚至不堪入目的橫陳街頭的女屍……

這一切都促使詩人一次次地追問這個世界是怎樣的世界,人生是怎樣的人生。因而在《雙重屋子》中,屋子成了人類世界、精神世界的象征,如同夢境一般,光怪陸離,忽而屋內彌漫著“一種經過精心選擇的極細致的馨香,摻雜著輕度的濕潤在空氣中飄蕩著”,讓人感到“神秘、寧靜、和平與芳香”,真是幸福啊;忽而,“一聲可怕的、沈重的聲音,在門上敲響了,就像夢遊在地獄中一樣”,屋子隨之變得骯臟、醜陋而無聊。詩人在向我們叫嚷著,現實世界中的美好只是短暫一瞬,而且還常常如同夢境一般不真實,真正的世界的本來面目是混亂、狹窄而令人惡心的,正如時間的鐘錘上迸發出來的聲響:“我就是人生,不可忍受的、無情的人生! ”


而生活在這世界上的人們也被這世界傳染上了可怕的疾病,《每個人的怪獸》中就描述了這樣一幅圖景,“頭上是空闊而灰蒙的天空,腳下是塵土飛揚的大漠,沒有道路,沒有草坪,沒有……我碰到好多人,駝著背向前行走。他們每個人的背上都背著個巨大的怪物”,“這怪物並不是一件僵死的重物,相反,它用有力的、帶彈性的肌肉把人緊緊地摟壓著”,“值得注意的是,沒有一個旅行者對伏在他們背上和吊在他們脖子上的兇惡野獸表示憤怒,相反,他們都認為這怪物是自己的一部分”。很明顯,在詩人眼中,這世界上的人們只顧著過自己的生活,沒人知道這種生活的方向和意義是什麽,也沒人關心生活在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城市,甚至同一個家庭中的其他人,冷漠、殘酷、兇狠的野獸已經不再是異於人類的怪物,它正逐漸進入人的內心世界,成為人心靈的一部分,這樣的人類無疑也是可怕、無情,令人難以忍受的!

醜陋無情的世界,冷漠自私的同類,共同造就了病態的個體——詩人及與詩人相似的人,於是,在《惡劣的玻璃匠》、《瘋子與維納斯》、《狗和香水瓶》中,一個個矛盾、變態,甚至有些癲狂的精神病者,便不斷呈現在讀者面前,“有些人的習性是純粹思維性的,並且完全懦於行動。可有時,他們會在一種神秘力量的促使下,做出某種異乎尋常的行為,其迅速的程度連他們自己也覺得是不可能的”,甚至“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成為這種衝動和發作的犧牲品,這使我不得不相信是調皮的惡魔溜進了我們的軀體,在我們毫無意識的情況下,指使我們執行它們那荒唐透頂的旨意”(《惡劣的玻璃匠》)。


可是,當詩人每每從夢境般的生活突然猛醒過來時,他就會感到一種從幼年時就深深體會到的無以名狀的巨大孤獨,一種無法得到親情、愛情、友情的無力與無能之感。他覺得自己是個瘋子,與生活的那個時代那樣格格不入,“可笑而扎眼”,偏偏地,還是一個那麽渴望能品嚐到美好、光明和熱情的滋味的人,這種種矛盾悖論逼使他蜷縮在維納斯石像下,從心靈最深處發出吶喊:“女神啊! 可憐可憐我的憂傷和狂熱吧! ”(《瘋子與維納斯》)可惜,維納斯也是無情的,沒有給予他任何回應。

於是,詩人將人生視為一個醫院,自況為其中的一個病人,沒有任何所謂療救的方法能將自己治愈,無論是“由光明和礦物組成,並且還有誰來映照這風景”的里斯本,是可以“在觀賞運動的同時休息”的安然恬靜的鹿特丹,還是波羅的海的最遠處,甚至是地球的另一端——北極,都無法使詩人的心靈產生絲毫波瀾,終於,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榮幸挽留詩人寄居於此了,詩人向世界大聲宣告:“哪兒都可以,哪兒都可以,只要不是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世界,哪兒都可以》)

正如詩人自己對散文詩集《巴黎的憂郁》的評價:“總之,這還是《惡之花》,但更自由、細膩、辛辣。”

Comment by 就是冷門 on August 7, 2021 at 4:50pm


王家新譯 / 勒內·夏爾《最初的瞬間》

我們曾觀看這片大水,當它流過,在我們面前洶湧。突然間,它就淹沒了山嶺,從它母親的那一邊吸引著自身。這不是一道向自身命運屈從的激流,而是一頭無法形容的野獸,而我們成為它的語言和存在。它多情地把我們張在它所有的想像力的強勁弓弦上。怎樣的介入才可以克制我們?日常的碎屑已經剝落,激蕩的熱血返向它的燃點。被敞開收容,被打磨成不可見,我們,是一場永不完成的勝利。

隨大師學寫小說與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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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 by 就是冷門 on June 26, 2021 at 11:10am


中國散文詩:構建自己的藝術王國《喬書彥 篇》


散文詩寫作需要勇氣,這非常重要,創新和進步需要散文詩人打破一切禁錮。作為寫作者。我們脫離不了各自所處的生活環境。正因為生活環境的不同,詩人們的創作才顯得多姿多彩。

在寫作中,詩人必須真誠、嚴肅、滿懷同情心。必須具備抵達時代內核的能力。

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跟艾略特、卡夫卡、波德萊爾、魯迅的時代有什麼不同?這正是具有良知的散文詩人所要解決的課題。

對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失去個人感受力的詩人是沒有出息的。廉價的抒情也是無效的。優秀的散文詩作品必須與個人的生活現實相連。應該高度關注有價值的真實。當代漢語散文詩寫作應該在傳統基礎之上創新,堅持民族特性。

我贊成生活化的語言進入散文詩寫作,這正是散文詩魅力的一部分。我的工人身分讓我深刻體會到,對所處境遇缺少自知和自省,將會阻礙自己的散文詩寫作。

寫作並不輕鬆,對於我來說更是如此。需要在精神領域不停地探索,需要正視自己存在的價值,需要對自己的寫作充滿自信,更需要大大拓展對所處時代的認識,必須有所承擔。

Comment by 就是冷門 on May 24, 2021 at 10:46am


奥威爾·半吊子的暴政

與今天的暴政相比,以前的所有暴政都不夠徹底,軟弱無能。過去的統治集團總受到自由思想的一定感染,到處都留有空子漏洞,只注意公開的動靜,不注意老百姓在想些什麽。從現代標準來看,甚至中世紀的天主教會也是寬宏大量的。部分原因在於過去任何政府,都沒有力量把它的公民置於不斷監視之下。但是由於印刷術的發明,操縱輿論就比較容易了,電影和無線電的發明又使這更進一步。接著發明了電視以及可以用同一臺電視機同時收發,私生活就宣告結束。對於每一個公民,或者至少每一個值得注意的公民,都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把他置於警察的監視之下,讓他聽到官方的宣傳,其他一切交往渠道則統統加以掐斷。(喬治·奧威爾《1984》
(65))

Comment by 就是冷門 on September 16, 2015 at 10:53pm

聶魯達·意思是:陰影

要考慮什麽希望,什麽純粹的預兆,

要在心裏埋葬什麽真實的親吻,

而屈服於孤苦和智慧的根源,

溫柔而安全,在永遠不安的水土?

 

為了長久的安定,要在我麻木的肩上

用什麽方式供奉什麽翅膀靈活的夢天使,

那通向死亡星宿的路,才是

許多個月許多世紀以前開始的艱苦飛行?

 

也許是多疑慮的生靈先天的怯弱

忽然尋求永久的時間和固定的空間,

也許是苦苦累積的疲憊和歲月

像新生大海的潮汐一樣

伸向被遺棄的悲痛的岸頭。

 

唉,讓現在的我繼續存在和終止存在,

讓我的屈服遵從鋼鐵的條件,

只求死和生的顫栗不打擾

我希望留給自己的深處。

 

那末,現在的我,在某個地方和所有時間裏

將成為確認而肯定而熱切的證人,

不斷謹慎地破壞自己,保存自己,

失誓履行原始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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