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懋登《三寶太監西洋記通俗演義》(46)

三寶老爺請過王尚書來,同時坐在帥府廳上,各將官依次參見,聽候將令。三寶老爺道:“咱們今日揚旌旆於轅門,捧九重之命令,洗甲兵於海嶠,張萬里之神威。任屬巨肩,事非小可。你眾將官聽咱傳示:每戰船一只,捕盜十名,舵工十名,嘹手二十名,扳招十名,上斗十名,碇手二十名,甲長五十名,每甲長一名,管兵十名。每五船為一哨,每二哨為一營,每四營設一指揮官,統領指揮以上舊有職掌。座船、馬船、糧船,執事照同。每戰船器械,大發貢十門,大佛狼機四十座,碗口銃五十個,噴筒六百個,鳥嘴銃一百把,煙罐一千個,灰罐一千個,弩箭五千枝,藥弩一百張,粗火藥四千斤,鳥銃火藥一千斤,弩藥十瓶,大小鉛彈三千斤,火箭五千枝,火磚五千塊,火炮三百個,鉤鐮一百把,砍刀一百張,過船釘槍二百根,標槍一千枝,藤牌二百面,鐵箭三千枝,大座旗一面,號帶一條,大桅旗十頂,正五方旗五十頂,大銅鑼四十面,小鑼一百面,大更鼓十面,小鼓四十面,燈籠一百盞,火繩六千根,鐵蒺藜五千個。什物器用各船同。每日行船,以四“帥”字號船為中軍帳,以寶船三十二只為中官營,環繞帳外。

以坐船三百號分前、後、左、右四營,環繞中軍營外。以戰船四十五號為前哨,出前營之前。以馬船一百號實其後。以戰船四十五號為左哨,列於左,人字一撇,撇開去如鳥舒左翼。以糧船六十號從前哨尾起,斜曳開到左哨頭止。又以馬船一百二十號副於中。以戰船四十五號為右哨,列於右,人字一捺,捺開去如鳥舒右翼。以糧船六十號從前哨尾起,斜曳開到右哨頭止。

又以馬船一百二十號實於中。以戰船四十五號為後哨留後,分為二隊如燕尾形。馬船一百號當其前,以糧船六十號從左哨頭起,斜曳收到後哨頭止,如人有左肋。又以馬船一百二十號實於中。以糧船六十號從右哨頭起,斜曳收到後哨頭止,如人有右肋。又以馬船一百二十號實於中。晝行認旗幟,夜行認燈籠。務在前後相維,左右相挽,不致疏虞。敢有故縱違誤軍情,因而僨事者,即時梟首示眾。”

傳示已畢,三寶老爺差下馬公公,過到國師船上,請問國師哪個時辰開船。國師道:“船已開了。”馬公回報道:“船已開了。”老爺即時叫過親隨的少監來,問道:“寶船還是幾時開了?”少監道:“適才老爺吩咐齊幫的時候,船就開了。”老爺道:“怎麼不來稟我?”少監道:“開船之時,因為掉了一根棕纜,左撈右撈撈不上來,故此忙迫,不曾來稟。”老爺道猶未了,只見小內監使兒報道:“張天師過船相拜。”老爺迎著就問道:“今日開船,怎麼咱們也不曾知道?”天師道:“老公公休怪,這是貧道撮弄的小術法兒。”老爺道:“怎麼是個撮弄的術法哩?”

天師道:“為因貧道船上有神樂觀里的二百五十名道士、樂舞生,有朝天宮里的二百五十名道士、道童,他們都是怕下海的,故此貧道弄了一個手法,把船開了,令其不知,免得他們啼哭。”老爺道:“適才開船掉了一根棕纜,這個主何禍福?”天師道:“這個沒有甚麼禍福,不過是他有些氣候,日後成精作怪而已。”道猶未了,外面的小內使兒又來報道:“王老爺過船相拜。”

天師看見王尚書過來,即時告辭而去。王尚書和三寶老爺坐了一會,談了一會,正在綢繆之處,只聽得藍旗官跪在門外稟道:“江上狂風驟起,白浪翻天,前船不動,左右兩哨不行,寶船後船顛顛倒倒,甚在危急之處。”這把兩位元帥老爺唬得魂不附體,魄已離身。王尚書道:“快去請教國師,看是甚麼緣故。”老爺道:“且先去問聲天師來。”王尚書道:“學生去問罷。”老爺道:“老先兒請回船,待咱們親自過去。”

老爺徑過天師寶船之上。天師正在玉皇閣上書寫飛符,只見樂舞生報道:“元帥老爺過船相拜。”天師聞之,即迎到玉皇閣上,分賓主坐下。天師道:“大元帥不在中軍驅兵調將,下顧貧道,有何見教?”老爺道:“無事不敢擅造,只因這如今風狂浪大,寶船不行,故此特來相拜。”天師道:“江上風波,此乃常事。”

老爺道:“寶船不行,怎麼說得個常事?”天師道:“貧道有處。”即時取了一條兒紙,寫了兩個字,叫聲樂舞生來,吩咐他拿這個“免朝”二字,丟在船頭之下,看是何如。東舞生拿著“免朝”二字,丟下水。只見水里走出一個老者來,有頭沒耳,有眼沒鼻,有口沒須,一尺長的手,二寸長的指頭兒,接著個“免朝”二字,輕輕的扯破了。

樂舞生問他姓甚麼,他說是姓江,問他的名字,不答而去。樂舞生回復道:“丟得‘免朝’二字下水去,只見一個姓江的老者接著,就扯破了。”天師道:“我還有個處。”即時取了一葉兒紙,又寫了兩個字,叫聲樂舞生來,吩咐他拿這個“天將”二字丟在船頭之下,看是何如。樂舞生拿著“天將”二字,丟下水。只見水里又走出一個老者來,頭上不見肉,眼睛不見皮,須長三五尺,背在彈弓西,接著“天將”二字,也輕輕的撕碎了。

樂舞生問他姓甚麼,他說是姓夏,問他是甚麼名字,不答而去。樂舞生回復道:“丟將‘天將’二字下水,只見一姓夏的老者接著,又撕碎了。”天師道:“我還有個處。”又取了一葉兒紙,寫了兩個字,另叫一個樂舞生來,吩咐他拿這個“天兵”二字,丟在船頭之下,看是何如。樂舞生拿著“天兵”二字,丟下水。水里又走出一夥娃子來,背兒烏,肚兒白,眼兒光,嘴兒窄,手兒過於膝,屁眼上一把剪刀淬淬黑,他接著“天兵”二字,也輕輕的搓做個紙條兒。樂舞生問他姓甚麼,他說是姓鄢,問他甚麼名字,不答而去。

名舞生回復道:“丟將‘天兵’二字下水,只見一夥姓鄢的娃娃接著,搓做紙條兒。”天師道:“是個甚麼波神水怪,敢這等無禮?”叫聲:“徒弟皎修,拿過符章、寶劍來。”

卻不知張天師取了符,取了劍,怎麼樣的設施,又不知那些精怪見了符,見了劍,怎麼樣的藏躲,且聽下回分解。

第19回白鱔精鬧紅江口白龍精吵白龍江

詩曰:

北風卷塵沙,左右不相識。

颯颯吹萬里,昏昏同一色。

船煩不敢進,人急未遑食。

草木春更悲,天景晝相匿。

兵氣騰北荒,軍聲振西極。

坐覺威靈遠,行看祲氛熾。

賴有天師張,符水申道力。


卻說天師拿了符章、寶劍,即時寫了一道符,就叫徒弟皎修拿了這道飛符,丟在船頭之下,看他何如。徒弟拿了一道飛符丟下水去,只見水里走出一個老者,身子矮松松,背上背鬥篷,一張大闊口,江上呷西風。他接了這道飛符,一口就吃了。問他姓甚麼,他說是姓沙,問他叫甚麼名字,也不答而去。徒弟回復道:“丟將下去,只見姓沙的老者一手接著,一口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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