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人·人類起源問題(下)

為什麼說人類的起源,是在四十多萬年以前呢?


這個年代問題,是根據計算來確定的。這種計算,只能說是大約如此,不能說一年都不差的。在計算人類起源的年代時,先要找到原始人類的化石。

什麼叫化石呢?比方有一頭動物死了,它的屍體,如果曝露在空氣中,不久就完全腐爛了,將來什麼痕跡也不會留下。但是,要是它的屍體被埋在比較深的泥土裡面,普通是在水底泥下,泥裡又有很多水分,這時候,這屍體就和外面的空氣隔絕,一時不會腐爛掉。這樣,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以內,首先是肌肉在水裡溶解了。同時,骨質中比較柔軟的成分,也慢慢溶解在水裡了,水裡溶解的礦物質就跟著慢慢地填補了它的空缺。經過這樣一番緩慢的功夫,骨頭中的質料是改變了,但骨頭的樣子卻完整無缺地給保存了下來,這就是化石。原始人類的屍體,埋在深土裡,經過同樣的過程就成了原始人類的化石。現在在我們所找得的人類化石中,要數爪哇猿人的化石為最早的一種。從化石上看來,爪哇猿人的腿骨是彎的,不像現在的人的腿骨一樣直,可以想像得到:爪哇猿人走路的時候,還是佝僂著走的,沒有完全直立起來。從這裡就可以證明爪哇猿人在進化上是正處在從猿到人的過渡階段的。

化石是存在於水成岩內的,我們要查考人類化石的生成年代,只要查考一下含有這個化石的水成岩生成的年代就行了。我們知道了最早的人類的化石是屬於什麼年代的,就能知道人類起源大約是在什麼年代了。


原來世界上的岩石分為兩種:一種是火成岩,一種是水成岩。


火成岩是怎樣生成的呢?根據科學家們的研究:地球當初本是一團熾熱的、熔融的礦物質,後來逐漸冷卻,表面上凝結成一層硬殼,就是地殼。這樣結成地殼的岩石稱為火成岩。地殼的構造不是均勻一致的,有的地方比較厚實,有的地方比較脆薄,而地球內部的壓力又很大。因此,內部熾熱的岩漿就常常會得從地殼上比較脆薄的部分衝出來,就成了火山噴發的現象。這時,從火山口噴出來的熔融的岩漿,流到地面上,冷卻以後,就凝結成了岩石,也稱火成岩。

火成岩年代久了,經過風吹雨打,碎了,變成了細沙和泥土,被雨水沖到河裡,又被河水帶到海裡,到海裡以後,水流慢了,泥沙就沉到水底,日積月累,漸來漸厚,後來變硬,成了岩石,就稱水成岩。又因為地殼時常變動,有時海底上升,變為陸地,有時平陸下降,沉入海洋。隨著海底的上升,這些水成岩就露出了水面,變成山嶽。正在這種水成岩裡,含有豐富的古生物的化石。水成岩又有各種不同的水成岩,有的古些,有的新些。研究地質的人,研究水成岩裡包含的化石等等來判別它的先後。

推算水成岩的年代的辦法有數種,一時不容易說明白,現在只能說明一個概念。就是根據水成岩生成的原理來推算的。比方這兒有條河,就先調查一下每年隨著河流到海裡的泥沙量是多少,每年使海底的沉積層能加厚多少。再量一量水成岩的厚度,就能知道要堆積成這麼厚的岩層,需要多少年代的光景。然後根據地質學的研究,查出這些岩層是有多麼古,還是比較新的,這樣推算可以得出這岩層的生成大約有了多少年了。再把岩層排列起來,說哪些古些,哪些新些。人類化石則見於很新的地層。地質學家說爪哇猿人大約離現在已有五十萬年,「北京人」或稱北京猿人,大約四十或五十萬年。所以說地球上最早有人類出現,當是距今四十多萬年到五十萬年左右的事情。但這是一個大約的數目,比方離北平城不很遠的周口店發現的北京猿人化石,經過研究之後,知道要比爪哇猿人比較進步一些,關於它生存的年代,有的人說來近些,有的人說遠些。現在說他大約在距今四十來萬年左右,也是大約的計算。上述這種計算辦法,是比較粗糙的。科學一天一天進步,計算的辦法也隨著日益精細,計算的結果,也就隨著日益精確,但是還不是一年不差的。科學是不斷地在發展著,不可能一天就把一切都弄明白了。

又有些朋友問:人類既然從和類人猿有些相像的祖先變化來的,那麼現今生存的類人猿會不會也進化為人類呢?我的回答是說:某種生物將來會怎樣變化是很難抽像地、孤立地設想的,必須看它生活條件怎樣,和它怎樣生活。人的進化過程中,經過一連串的森林衰落、被迫降到地面、需要用工具和過集體生活等等的歷史的,他遂慢慢地演變、進化,到會使用工具,會使用火的時期,與其他動物變得大不相同。性質大不同了,我們也可以說起了突變。雖然飼養的猴子會拿石子擲人,飼養的黑猩猩會拿棒去打下掛著的果子來吃,但只是偶然用一用石頭或棒,不能經常使用工具。又它們的生活是分散的。大猩猩有時候公的母的和幼的住在一處,但沒共同勞動,沒有集體生活,一般說來,只是分散地住在樹林裡。從它們的生活條件及生活規律看起來,很難說它們能進化為人類。我們根據科學的觀察只能這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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