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本事第二

觀瀾賦

泠水洌洌,汝沐渼波;湜泉湉湉,汝潛清淵;潾水泂泂,汝泊汀沚;滄海泱泱,汝漂茫茫。蕩湖波泯泯,溯湖浪濤濤,泛江流澐澐。沸波淡沱河漢,洪涔湝湝滄溟,潮汛漫漫涯涘。沒湫湫,溺冱涸,漫漶潦潦。滃渤漼漼,溟蒙澌澌,泣淚涔涔,落沆瀣湛湛,浸洑流湍湍,湧源泉洄激,溶冰淵泮渙,活渟泓澎湃,注沇溶潎洌,潀瀏濫淪漣,遊衍浩浩,渺漫湯湯。汝沈浮瀾波,滈滈瀟灑,流波洄漩,彌江漫澤,渴汝滌清,渴汝滋潤,汲汲求渡,汲汲求漸,滾滾瀴溟,洶洶汏浪,淹沈湮沒。沙漏瀝沙,涓涓滴滴,湖海滔波,混混濺濺。滲汗淋漓,潸泫汍瀾,決沙漏,泄湖海,涸浩瀚。淙淙漰漰湱湱渹渹泙泙沨沨汨汨漎漎浤浤溘溘潺潺灂灂。泥淖汙濁,濘滯汝瀡,滂渤沛洪,湔濯汝潔,瀲灩澶漫,浪沫汝消。淒淒涼涼瀟瀟漠漠,洵涕澄波,洞澈彌深。


竹花堂


暮春三月的一天,薛霽進入了郁州。徐獻前來迎接,一年不見,薛霽覺得徐獻仿佛瘦了些。二人在春光中走了近一個時辰,途經春耕田畝,閃爍湖澤,起伏山林,最後來到一個大莊院,門柱高墻大方莊重,頗有唐風,橫匾上書玉臨莊三字,一如界碑上郁州溫柔。

徐獻把薛霽安頓至竹花堂後,就告別離去。

薛霽送到門口,看著徐獻畢直的身影消失小徑,他步回房中如沈石落坐,全身關節發出一連串快慰的嘎響,疲累的心放松出一片空白。想象中的郁州總是殺氣騰騰,沒想到來了後,看到的人物風景竟然都是一派祥和。太不真實了。薛霽出神地凝視著窗外的光影,在光線流動的一剎那,他真忘了自己在哪兒,也忘了來的目的。他突然警覺地回過神,心中充滿詫異,什麽時候開始分心了?

心神難定,薛霽甘脆走出了房間,來到外邊。他發現堂後有條小徑深入林中,不由得走了上去,進入竹林觀賞。蓊密的林子影跡斑斑,十分寧靜好看;竹子種類也真多,有矮及踝的,有高參天的,枝幹有烏骨的,也有綠中夾金黃紋的,一陣風吹過,不同的竹子,發出不一樣的颼颼颯颯,聲浪的高低起伏竟可以連成一條完美弧線,真就像水浪。奇。這一定是刻意安排的。薛霽猜想。聽了幾道竹林聲波後,他繼續順著小徑往深處走,從太陽的方向,他知道自己是朝東行。走到體微熱時,他的前面出現了一道高墻,左右看都不見盡頭,說不上這墻圍的是他的所在,還是墻後的天地。薛霽面壁,專心聆聽墻那邊的動靜,在一陣又一陣空白的聲波之後,風中夾傳來真正的水聲。那水聲,薛霽細想,不是流水流動,也不像池水驚濺,似潑水的短暫,可聲音又長了些,集中了些,像在澆,在灌。對了,是澆水的聲音,那緩緩淋下的感覺,在薛霽的想象中勾勒出一雙呵護的手;照顧整個園子?不,不像。澆水聲一會兒就停了,可能就管一樣東西,一定是一株奇花,否則何必如此細心?

所以墻後該是一座園子,薛霽推測,至於這園子里的人,他輕觸高墻,指尖上立刻染上一層白粉,一面新墻?他的心思迅速轉動,築墻、圍園、關人,造墻最自然的目的,會不會是為了唐季珊?方才的聲響該不會就是他?薛霽心一急,雙手挨上了墻,眼睛直望著墻後的天,該喚他麽?等一下,真是他嗎?季珊是最痛恨造園的,更別提悉心澆灌花木了,那舉止斷斷不可能是他。薛霽冷靜下來繼續聽著墻內動靜。安靜無聲。最後,風送來兩聲短促的輕咳,是女聲。

薛霽退離那面墻,手心上沾滿了白粉,手掌不見了,他朝墻上看去,果然兩只焦急的手印烙在那兒。他轉過身循原路往回走,只覺得心力交瘁。

入莊的路上,徐獻的沈默等於已經告訴他季珊的噩耗。季珊不幸言中了,他真是來收屍的。

一年之內我如果還沒回來,一年之後就來郁州替我收屍吧。唐季珊訣別時,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現在那句話隨著竹林聲波,震蕩著他的記憶,當時的心情又出現了。

在那個心情下,他再重看竹花堂,整個屋子的氣氛竟然變得難以忍受。完全的整潔,刻意的謙虛,刻意的舒適,卻又處處流露著品味,畫屏家俱各在其所,風格一致典雅,用料一致講究,不管朝哪看都是經營過的構圖,禿墻襯山水,山水襯素房,畫屏上風竹搖影,窗外影動風竹,影又透過窗花投射室內,在石板地上框出一幕幕景象,安排得實在太過了,美景成了負擔,井然的秩序變成透不過氣的控制,整個房間都成了夢魘,置身其中簡直動彈不得,一舉一動都被一堂家俱冷眼觀察,隨時可能招致它們消聲的譏評,沒有一件東西是真誠的,它們不是虛偽,只是驕狂。

而最狂的就屬方桌上精致碗碟中的精致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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