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月下小景》(第四章) 扇陀 (上)

一個販騾馬的商人,正當著許多人的面前,說到他如何為婦人所虐待,有一天吃了點酒,用趕騾馬的鞭子,去追趕他那個性格惡劣的婦人,加以重重的毆打,從此以後這婦人就變得如何貞節良善時,全屋子裏的客人,莫不撫掌稱快。其中有幾個曾經被他太太折磨虐待過多年的,就各在心上有所劃算,看看到了北京以後,如何去買一根鞭子,將來回家,也好如法炮制。

販騾馬商人稍稍把故事停頓了一下,享受那故事應得的獎勵,等候掌聲平息後,就用下面的話語,結束了他的故事:

“……大爺,弟兄,應當好好記著,不要放下你的鞭子!不要害怕她們,女人不是值得男子害怕的東西。不要尊敬她們。把她們看下賤一點,不要過分縱容她們。”

這商人很明顯的,是由於自己一次意外的發明,把女人的能力,以及有關女人的種種優美品德──就是在下等社會中的女人尤不缺少的純良節儉與誠實品德,都仿佛不大註意,話語也稍稍說得過分了。

那時節,在屋角隅那堆火旁,有四個向火的巡行商人,其中之一忽然站起來說話了。這人臉上胡須極亂,身上披了件向外反穿的厚重羊皮短襖,全身腫脹如同一頭狗熊。站起身時他約束了下腰邊的帶子,用那為風日所炙、冰雪所凝結、帶一點兒嘶啞發沙的嗓子,喊著屋中的主人,他意思似乎有幾句話要說說。不必惑疑,這人對於前面那個故事,有一種抗議,有一分異議,大家皆一望而知。

這人半夜來從不作聲,只沈默地坐在火邊烤火,間或用木柴去攪動身前的火堆,使火中木柴重新爆著小小聲音,火焰向上卷去時,就望著火焰微笑。他同他的夥伴,似乎都只會聽其他客人故事,自己卻不會說故事的。現在聽人家說到女人如何只適宜用鞭子去抽打,說到女人除了說謊流淚以外,一切事業由於低能與體力缺陷,皆不會作好。還另外說到無數褻瀆這世界上女人的言語。說話的卻是一個馬販子!因此這商人便那麽想:

“如果一切都是事實,女人全那麽無能力,無價值,你只要管教得法,她又如何甘心為你作奴作婢,那過去由於恐懼,對女人發生的信仰,以及在這信仰上所犧牲的種種,豈不完全成為無意思的行為了嗎?”

他想得心中有點難過起來,正由於他相信女人是世界上一種非凡的東西,一切奇跡皆為女人所保持,凡屬乘雲駕霧的仙人,水底山洞的妖怪,樹上藏身的隱士,朝廷辦事的大官,遇到了女人時節,也總得失敗在她們手上,向她們認輸投降。就由於這點信仰,他如今到了三十八歲的年齡,還不敢同女人接近。這信仰的來源,則為他二十年前跟隨了他的爸爸在西藏經商,聽到了一個故事的結果。故事中的一個女人,使他當時感受極深的印象,一直到如今,這印象還不能夠為時間揩去。他相信女人降服男子的能力,在天下生物中應居首一位,業已相信了二十年,現在並且要來為這信仰說話了。

大家先料不到他也會有什麽故事,現在看他站起身時,柴堆在他身旁卷著紅紅的火焰,火光照耀到這人的全身,有一種狗熊豎立時節的神氣。一個生長城市讀了幾本書籍自以為善於“幽默”的小子,就乘機取笑這其貌不揚的商人,對眾人說:

“弟兄弟兄,請放清靜一點,聽我說幾句話。先前那位賣馬的大老板,給我們說的故事,使我們十分開心。一切幸福皆應是孿生的姊妹,故我十分相信,從這位老板口中,也還可聽出一個很好的故事。你們瞧(他說時充作耍狗熊的河南人神氣,指點商人的臉龐同身上),這有趣的……不會說無趣的故事!”他把商人拉過那大火堆邊去,要那商人站到一段木頭上面,“來,朋友,你說你的。我相信你有說的。你不是預備要說你那位太太,她如何值得尊敬畏懼嗎?你不是要說由於她們的神秘能力,當你長年出外經商時節,她在家中還能每一年為你生育一個圓頭胖臉的孩子嗎?你不是要說一個女人在身體方面有些部分和一個男子完全不同,覺得奇怪也就覺得應當畏懼嗎?許多人都是這樣對他太太發生信仰的。只是仍然請你說說,放大方一點來說。我們這裏夜很長,應當有你從從容容說話的時間。”

這善於詼諧的城市中人,所估計的走了形式,這一下可把商人看錯了。一會兒他就會明白他的嘲笑,是應從商人方面退回來,證明自己簡陋無識的。

那商人怯生生的被人拉過去,站在那段木頭上,聽人說到許多莫名其妙的話語,輪到他說話時就說:

“不是,不是,我不說這個!我是個三十八歲了的男子,同閹雞一樣,還沒有挨過一次女人。我覺得女人極可害怕,並且應當使我們害怕。我相信女子都有一種能力,不甚費事,就可以把男子變成一塊泥土,或和泥土差不多的東西。不管你是什麽樣結實硬朗的家夥,到了她們的手中,就全不濟事。我害怕女人,所以我現在年齡將近四十歲,財產分上有了十四匹駱駝,三千銀錢的貨物,還不敢隨便花點錢娶一個老婆。”

眾人聽說都很奇怪,以為這人過去既並不被女人欺騙和虐待,天生成那麽怕女人,倒真是罕見的事情。就有人說:“告給我們你怕女人的道理,不要隱瞞一個字。”

這商人望望四方,看得出眾人的意思,他明白他可以從從容容來說這個故事了,他微笑著。在心裏說:“是的,一個字我也不會隱瞞的,”就不慌不忙,復述了下面那個在十七歲時聽來的故事。

※ ※ ※

過去很久時節,很遠一個地方,有那麽一個國家,地面不大不小,由於人民飲食適當,婚姻如期舉行,加之帝王當時選擇得人,地方十分平安,人民全很幸福。這國家國內有幾條很大的河流,縱橫貫通境內各處,氣候又十分調和,地面就豐富異常。全國出產極多,農產物中五谷同水果,在世界上附近各個小國內極其出名。那地方氣候好到這種樣子,人民需要晴時天就大晴,需要水時天就落雨。凡生長到這個小國中的人民,都知道天不遺棄他們,他們也就全不自棄,人人自尊自愛,奉公守法,勤儉耐勞,誠實大方。凡屬於人類中諸多良善品德,倘若在另一族類、另一國家業已發現過了的,這些真理的產品,在這小國人民性格上也十分完全,毫不短少。這國家名為波羅蒂長,在北方古代史上原有它一個位置。

波羅蒂長國中,有一個大山,高一百裏,寬五百裏,峰巒競秀,嘉樹四合,藥草繁多,絕無人跡。這大山早為國家法律訂下一條規定,不能隨便住人,只許百獸任意蕃息。山中僅有一位博學鴻儒,隱居山洞,讀書修道,冥坐絕欲,離開人世,業已多年。某年秋天,一個清晨,這隱士起身時節,正在用盤盂處置他的小便,看見有兩只白鹿,正在洞外芳草平地,追逐跳躍,遊戲解悶,中間有母鹿一匹,生長得秀美雅潔,和氣親人,眼光溫柔,生平未見。這隱士當時,心中不知不覺,為之一動。小便完事以後,照例盤中小便,都應舍給山中鹿類,當作飲料。這母鹿十分欣悅,低頭就盤,舐完盤中所有以後,就向山中走去。

為時不久,這母鹿居然懷了身孕,一到月滿,就生出小鹿一只。所生小鹿,眉目口鼻,一切皆完全如人,僅僅頭上長出一對小小肉角,兩腳異常纖秀。這母鹿當它將生產時,因想起隱士洞邊向陽背風,故跑近隱士所住洞邊,在草地中生產。落下地後,母鹿看看,原來是一小孩!既不能帶這小孩跳山躍澗,還不如交給隱士照料,故把小孩銜放隱士洞邊,自己就跑去了。

隱士那時正在讀書,忽然聽到洞外有小孩子哭聲,心中十分希奇。走出洞外一看,就見著這人鹿同生的孩子,身體極其細嫩,眼目緊閉,抱起細看,頭腳尚有鹿形,眼目張開時節,流眄四顧,也如另一地方另一相熟眼目。隱士心中納罕:“小孩來處,必有一個原因!”從目光中隱士即刻明白小孩一定是母鹿所生,小孩爸爸,除了自己,也就沒有別人了,故把小孩好好抱回洞裏,細心調養。

隱士住在山中業已多年,讀書有得,飲食皆極隨便,不至害病。隱士既不吃人間煙火,因此小孩口渴,隱士就為收取草上露珠,當作飲料。小孩饑餓,隱士又為口嚼松子,當作飯食。小孩既教育有方,加之身上有母鹿血氣,故從小就健康聰明,活潑美麗。到後年齡益長,隱士又十分耐煩,親自教他一切學問,使他明白天地各種秘密,了然空中諸星,地面百物,如何與人類有關。又讀習經典,用古聖先賢所想所說一切艱深事情,作為這小仙人精神糧食。隱士只差一事不說,就是女人,不說女人究竟如何,就因為對於女人,隱士也不十分明白。

這隱士到後道行完滿,就離開本山,不知所往。那時節母鹿所生隱士所養的孩子,年紀業已二十一歲。因為教育得法,年紀雖小,就有各種智慧,百樣神通,又生長得美壯聰明,無可仿佛,故諸天鬼神,莫不愛悅。隱士既已他去,這候補仙人,就依然住身山洞,修真養性,淡泊無為,不預人事。

一天,正在山中散步,半途忽遇大雨,這雨正為波羅蒂長國中所盼望的大雨。山中落了雨後,山水暴發,路上極滑,無意之中,使這候補仙人傾跌一跤,打破法寶一件,同時且把右腳扭傷。

這候補仙人心中不免嗔怒,以為自然阿諛人類,時候似乎還太早了點,只需請求,不費思索,就為他們落雨,自然尊嚴,不免失去。且這雨似乎有意同自己為難,就從頭上脫下帽子,舀滿一帽子清水,口中念出種種古怪咒語,咒罰波羅蒂長國境,此後不許落雨。這種咒語,乃從東方傳來,十分靈驗,不至十二年後,決不會半途失去效力。這候補仙人,既然法力無邊,天上五龍諸神,皆尊敬畏怖,有所震懾,一經吩咐,不敢不從,故詛咒以後,波羅蒂長一國,從此當真就不降落點滴小雨。

天不落雨太久,河水井水,也漸漸幹枯起來,五谷不生,百果萎悴,一連三年。三年不雨,國家漸起恐慌。國家漸貧,國庫收入短少,不敷開支,人民男女老幼,無法可以生存。

波羅蒂長國王為人精明幹練,負責愛民,用盡諸般方法求雨,皆無結果。他很明白,若長此以往,再不落雨,天旱過久,國家人民,皆得消滅。人民挨餓太久,心就糊塗焦躁,易於煽惑。若有一二在野人物,造謠生事,胡說八道,以為一切天災及於本國,皆為政府辦事不力,政體組織不妥,如欲落雨,必需革命。雖革命與落雨無關,由於人民挨餓過久,到後終不免發生革命。國家革命,就須流血,因此國王想不如即早推位讓賢,省得發生內爭。國王雖有讓位之心,一時又覺無賢可讓。眼見本國人民挨餓死去,無法救助,故憂愁煩惱,寢食皆廢。

國王有一公主,按照國家法律,每天皆同平民女子往公共井邊,用木制轆轤,長長繩綆,向深井中汲取地下泉水,灌溉田地,為國服務。公主白日在外,常與平民接近,常聽平民因饑餓唱出各種怨而不怒的歌謠,一回宮中,又見國王異常沈悶,就為國王唱歌解悶。國王聽歌,更覺難堪。公主就問國王:“國王爸爸,如何可以救國?”且說若果救國還有辦法,必得犧牲公主,自己願為國犧牲。

國王就說:

“一切辦法,皆已想盡,國家前途,實深危險,人民雖皆明白天災不可幸免,但怨嗟歌謠,業已次第而生,若不即早設法,終究不免革命。發生革命,不拘誰勝誰負,一切秩序,不免破壞無余,政府救濟,更多棘手,故思前想後,皆覺退位讓賢較好。細想種種,一時又無賢可讓,所以心中十分為難。”

公主就把在外所聽風謠,種種國民事情,加以分析,建議國王:

“國王爸爸,一切既很煩心,不易一人解決,不如召集大官名臣,國內各黨各派博學多通人物,同處一堂,商量辦法。首先討論天災來源,其次籌措善後救濟,或有結果。若這事實在由於國王專政而起,國王退位,就可以使上天落雨,谷果百物,滋生遍地,國王爸爸,就應即刻辭職。若一切另有原因,另有辦法,討論結果,國王爸爸就負責執行。”

國王心想:公主言之有理!就按照國法,召集全國公民代表會議,聚集全國公民代表,討論波羅蒂長一國,應付這次空前天災種種方策。

開會時節,國王主席,首先致辭,說明種種,希望代表隨意發言,把這事情公開討論。

當開會時,其中就有一個聰明公民,多聞博識,獨明本國天旱理由,於是當眾發言:

“國王陛下,大臣閣下有意負責救國,明白一切應從根本入手,故有今天大會,查我波羅蒂長國家,本極富足,有吃有喝,無有憂患,今已三年不雨,國困民貧,設若長此以往,當然不堪設想。根據公民所知,這次天災,並非國王在位,或大臣徇私所致。只為本國憲法所定,國中那個供給禽獸蕃殖的名山,有一年青候補仙人,父親生為隱士,母親身是母鹿,神力無邊,智慧空前。這候補仙人,平日研究學問,不管人事,安靜自守,與世無逆。卻當某某一天,因事上山,在半途中,天忽落雨,山路因雨路滑,故摔跌一跤,扭傷右腳。這候補仙人,右腳無端受傷,心懷嗔憤,追究原因,實為落雨所致,雨水下落,又實為本國人民盼望所致,因此詛咒天上,十二年中,不許落下點滴小雨。我波羅蒂長國家,三年不雨,原因在此。故欲盼望落雨,先應明白此事根本所在。”

國王聽說本國雨不再落,只是這樣一件事情,就說:

“治國惟賢,經典昭明,本國既有此等聖人,力能支配天地,管束陰陽,用為國王,對我人民,必能造福,朕必即刻退位,以讓賢能。”

多數公民,皆不說話。

有一首相,在國內負責多年,明白治國不易。想使國家秩序井然,有條不紊,正賴政體鞏固,權力集中。治國所需,不盡只在高深學理法力,經驗能力,兼有並存,加以負責,才可弄好,聽說國王就想讓位,不敢贊同,便說:

“皇帝陛下讓出王位,出於誠意,代表諸君,想當明白。國王意思極好,為國為民,誠為無可與比。不過一切打算,不合目前國家情形。任何國家施政,有不好處,國中人民,加以反對,誠可註意。若攻擊批評,只是二三在野名流,雖想救國,不會做官,尚從未聽說輕易讓賢,把國家組織,陷入紛亂。何況仙人,平時清高淡泊,不問世事,沈靜自得,有如木石,即有高尚理想,如何就可治國?並且事情既不過只是由於一摔而起,照本席主張,不如派員慰問,較為得體。本國對這年青仙人,若想表示尊敬,使他快樂,同他合作,免得或為他人利用,妨礙國家統一,不如取法他國,把這候補仙人,當成國內元老,一切事情,對他十分客氣,遇事不能解決,就即刻命駕請教,總以哄得仙人歡喜,不發牢騷,國家前途,方有辦法。”

另外有一陸軍大臣,頭腦簡單,性情直率,國內軍權,全在一人手中,生平擁護國王,信仰首相,故繼續發言:

“皇帝陛下所說使人感動,首相閣下所說使人佩服。國王若想退位,好意不能為全國國民見諒。因為國民盼望國王幫忙,並且相信,這個時節,也只有國王可以幫忙。我國旱災,既為仙人一摔而起,首相意見,本席首先贊同,若國家可以同這刁鉆古怪合作,各種條件,皆應負責答應。若方法用盡,還不落雨,本席職責所在,向天賭咒,領率全國兵士,來與周旋,不怕一切,總得把這仙人神通打倒。”

陸軍大臣所說,理直氣壯,故全體公民代表,莫不動容,鼓掌稱善。

其中有一公民,見事較多,知識開明,覺得打倒仙人,很不像話,就說:

“救災方法還多,武力打倒仙人,本席以為不必。國家多上一個仙人,如同國家多有一個詩人一樣,實為我波羅蒂長國中光榮。公民盼望,只是皇帝陛下代表我們公民全體,想出辦法,能與仙人合作。若說武力周旋,效法他國,文人學者,捉來即刻把頭割下,辦法雖輕而易舉,所作事情,實極愚蠢。我波羅蒂長國,國家雖小,不應愚蠢到如此地步,在歷史上為我國王留一汙點。政府若斷然處置,公民可不能同意。”

另一公民,為了補充前說,又繼續說:

“他國短處雖不足取法,他國長處又不可不註意:公民以為我們本國,不如仿照他國,設立一個國家學院或研究院,位置這種有德多能的仙人,讓他讀經習禮,不問國事。給他最大尊敬和夠用薪水,不使他再挨餓受涼,也不使他由於過分孤寂,將脾氣變壞,則一切問題,皆易解決!”

另一公民又說:

“仙人什麽皆不缺少,不如封他一極大爵位,一定可以希望從此合作。”

發言公民極多,政府意思,就是讓這些公民代表充分發表意見,大家決議以後,斟酌執行。但因過去政府太能負責,一切政策,不用平民擔心,政府莫不辦得極為妥當合理。政府太好,作公民的,就皆只會按照分定作事做人,因此一來,把一切民主國家公民監督政府的本能,也皆完完全全消失無余了。到時人人各自發抒意見,皆近空談,不落邊際。

還是首相發言提出辦法,希望大家註意,這會議到後,才有眉目。

會議結果,就是政府公民全體同意,認為先得想方設法,把這候補仙人感情轉換過來,不問條件,皆可商量。只要落雨三日。仙人若有任何苛刻條件提出,國王首相,應當代表國民,簽字承認。

但這個古怪仙人並非其他國家知識階級可比,(據說知識階級,若為政府蔑視過久,喜發牢騷,詛咒政府,常有話說。只須政府當局稍稍懂事,應酬有方,就可無事。)生平性情孤僻,不慕榮利,威脅利誘,皆難就範。仙人住處,又在深山,不是租界可比,故首先問題,就是波羅蒂長國家政府,應用何種方法,方能接近這候補仙人,商談一切。

因在會代表,並無人能同這仙人來往,最後方決定懸出賞格,召募一人,若有人來應募,能在一定時期與仙人晤面,或有方法懇求仙人,使咒語失去效率,或能請求仙人下山,來到國都開會,不論何人,皆加重賞。

會議散後,國王立刻執行決議,頒布賞格,張貼全國,各處通都大邑,四衢四門,無不有這賞格懸布。

“我國旱災,不能免去,細查來由,皆是肉角仙人發氣所致。為此布告國人:凡有本領,能夠想方設法,說服肉角仙人放棄咒語,使我波羅蒂長國能落大雨者,若想作官,國王聽憑這人選擇地面,與之分國而治;若想討娶一房妻子,國王最美麗聰明公主,即刻下嫁。”

國民為重賞誘惑,目眩神馳,唯一聞仙人住處在大山之上,於是又各心懷畏怖,寶愛性命,不敢冒險應募。

那個時節,波羅蒂長國中,有一女子,名字叫做扇陀。這個女人,長得端正白晰,艷麗非凡;肌膚柔軟,如酪如酥,言語清朗,如囀黃鸝。女人既然容華驚人,家中又有巨富千萬。那天聽到家下用人說到這種事情,並且好事家人,又憑空虛撰仙人種種驕傲佚事給扇陀聽,又因國王賞格,中有公主作為獎賞一條,對於女人,有輕視意思,扇陀心中不平,因此來到王宮門前,應王征募。

眾人一見,最先來此應募,卻是一個女子,以為女人所長,非插花敷粉,就是掃地鋪床,何足算數?故當時不甚措意,接待十分平常。

扇陀就同執事諸人說明來意:

“我的名字叫做扇陀,各位大老,諒不生疏,今應王募前來,請問各位:這個肉角大仙,究竟是人是鬼?”

眾人皆知國中有扇陀。富甲全國,美如天女。今見來人神采耀目,口氣不俗,不敢十分疏慢,就說:

“這個肉角仙人,無人見過,只是根據舊書傳說:爸爸原是一隱士,母親乃是一個白鹿,可說他是個人,也可說只是一獸。所知只此,更難詳盡。”

扇陀聽說,心中明白隱士所以逃避人間,正是怕被女人愛欲纏縛,不能脫身,故即早逃避。如今仙人既由隱士同畜牲生養,一切不難,因此向人宣言:

“若這仙人是鬼,我不負責。若這仙人是人,我有巧妙方法,可以降伏。今這大仙不止是人,靈魂骨血,雜有獸性,凡事容易,毫不困難。只請各位大老,代稟國王陛下,容我一見,我當親向國王說出諸般方法,著手實行。”

扇陀宣言以後,諸官即刻攜帶這人入宮,引見國王,一一稟明來意。

扇陀所說,事情十分秘密。國王深知扇陀家中,確有巨富千萬,相信種種並非出於騙詐,故當時就取一個金盤,裝好各種珍奇金器,一翡翠盤,裝滿各種珠寶,一對龍角,裝滿珍珠和人間難得寶貝,送給扇陀,吩咐她照計行事。

扇陀既得國王信托,心中十分高興,臨行向王告辭,安慰老年國王,留下話語。扇陀說:“國王陛下不必擔憂。降伏仙人,一切有我!此去時日,必不甚久,國內土地,就可復得大雨!落雨以後,我還應當想一辦法,將仙人當成一匹小鹿,騎跨回國!仙人來時,進見大王叩頭稱臣,也不甚難!”

國王當時似信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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