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悲劇的誕生》(33)一種騙人的明確

這個謎的解答就是:歐裏庇得斯覺得自己作為詩人比群眾高明得多,可是不如他的兩個觀眾高明。他把群眾帶到舞台上,而把那兩個觀眾尊為他的全部藝術的僅有的合格判官和大師。遵從他們的命令和勸告,他把整個感覺、激情和經驗的世界,即至今在每次節日演出時作為看不見的歌隊被安置在觀眾席上的這個世界,移入他的舞台主角們的心靈裏。當他也為這些新角色尋找新詞匯和新音調時,他向他們的要求讓步。當他一再受到公眾輿論譴責時,只有從他們的聲音裏,他才聽到對他的創作的有效判詞,猶如聽到必勝的勉勵。

這兩個觀眾之一是歐裏庇得斯自己,作為思想家而不是作為詩人的歐裏庇得斯。關於他可以說,他的批評才能異常豐富,就好像在萊辛身上一樣,如果說不是產生出了一種附帶的生產性的藝術沖動,那麼也是使這種沖動不斷受了胎。帶著這種才能,帶著他的批評思想的全部光輝和敏捷,歐裏庇得斯坐在劇場裏,努力重新認識他的偉大先輩的傑作,逐行逐句推敲,如同重新認識褪色的名畫一樣。此時此刻,他遇到了對於洞悉埃斯庫羅斯悲劇秘奧的人來說不算意外的情況:他在字裏行間發現了某種無與倫比的東西,一種騙人的明確,同時又是一種謎樣的深邃,甚至是背景的無窮性。
最顯明的人物也總是拖著一條彗尾,這彗尾好像意味著縹緲朦朧的東西。同樣的撲朔迷離籠罩著戲劇的結構,尤其是籠罩著歌隊的含義。而倫理問題的解決在他看來是多麼不可靠!神話的處理是多麼成問題!幸福和不幸的分配是多麼不均勻!甚至在早期悲劇的語言中,許多東西在他看來也是不體面的,至少是難以捉摸的,特別是他發現了單純的關系被處理得過分浮華,質樸的性格被處理得過分熱烈和誇大。他坐在劇場裏,焦慮不安地苦苦思索,而後他這個觀眾向自己承認,他不理解他的偉大先輩。可是,他把理解看做一切創造力和創作的真正根源,所以他必須環顧四周,追問一下,究竟有沒有人和他想得一樣,也承認自己不理解。然而,許多人連同最優秀的人只是對他報以猜疑的微笑;卻沒有人能夠向他說明,為什麼盡管他表示疑慮和反對,大師們終究是對的。在這極痛苦的境況中,他找到了另一個觀眾,這個觀眾不理解悲劇,因此不尊重悲劇。同這個觀眾結盟使他擺脫孤立,有勇氣對埃斯庫羅斯和索福克勒斯的藝術作品展開可怕的鬥爭——不是用論戰文章,而是作為戲劇詩人,用他的悲劇觀念反抗傳統的悲劇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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