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蘭童話·巴爾特克醫生(4)

“你大概是瘋了!我要是那樣做,落入我手心的就不是這姑娘,而是你自己。”

“請你讓我們兩個都活著,白骨夫人!”

“你又跟我拐彎抹角耍滑頭。可我不會讓步。不會!”

“白骨夫人!”

“不!”

“哎!”

巴爾特克叫道,“既然你對我這樣,我對你也不客氣!”

他用一雙強壯的手把雕花床調了個頭!

死神沒來得及發現,就站到了腳那頭。

“哼,哼!”

死神點了點頭。“你發了脾氣,急躁的小夥子!要知道跟我說過的話是開不得半點玩笑的。我們約定過的事定會發生。馬上就會見效,而且永遠不會變。別了,血氣方剛的小夥子!”

她張開瘦削的雙臂,白頭巾在手臂上展開了,變成兩個白翅膀,死神從總督府的窗口飛了出去。

巴爾特克望了望總督小姐。她的小臉蛋上恢復了紅暈,嘴邊露出了調皮的微笑。她睜開了像喜鵲眼睛一樣水靈的黑眼睛,在床上坐了起來,拍著小手,尖聲尖氣地嚷道:“我好多啦!你們在哪兒,博古霞!卡赫娜!熱普卡!給我端晚飯!小白面包必須是新烤出來的,牛奶必須是不涼也不太燙,也不能是溫乎的。博古霞!熱普卜!卡霞!快來,要不我要揪你們的耳朵啦!快!”

忽然她發現了巴爾特克:“您是誰?”

“醫生。”

“我不需要醫生!我好了!您馬上從這兒滾出去!費用我爸爸會付給您!”

她把小腦袋扭過去,不看巴爾特克。

巴爾特克的心發緊。不是遺憾,不是痛苦,也不是驚訝。他只覺得她用健康有力的嗓音吼出來的每個字,都像地主管家曾經抽在他身上的鞭子。

他朝姑娘最後瞥了一眼,走了出去。

門上他遇見跑來的嚇得魂不附體的女仆。她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因為那個尖嗓門兒又叫起來了:“卡赫娜!博古霞!快!否則我要撕了你們!”

氣喘籲籲的總督跟在姑娘們身後奔跑,撞到了已爾特克身上,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高興地叫道:“我的女兒好了,恢復了健康!講話又像往日那樣,這淘氣包!謝謝您,醫生!”

於是他從腰帶上解下裝有叮叮當當的金幣的錢袋,往巴爾特克的手上塞。

可是巴爾特克今天卻覺得那黃金跟閃光的洋鐵片一樣。他推開了總督大人的手。

“謝謝,總督大人,”

他說,“給令愛治病這筆賬得另算。”

“多少?要多少?”

總督不耐煩地問。

“明天我們再算。現在我急著回家。”

“那就明天算吧,再見,醫生。”

“別了,總督大人。”

總督把手放在嘴邊,朝整座府邸大聲吼叫道:“來人啦!備車!送醫生回家!”

巴爾特克來到總督府的院子里,這里馬在嘶鳴,馬蹄急不可耐地刨著地上的土。十二匹全是最漂亮的白馬,一起套在寬敞的轎式馬車上。

醫生,叫你認識總督大人!

他送的禮物真不輕,轎式馬車赤金鑄成,漂亮的白馬愛煞人!

你可知道總督的恩情,雖說你巴爾特克只是個醫生!

可是,這分厚禮似乎沒有使醫生高興。他默默無言地倒在轎車柔軟的坐墊上,向車夫打了個手勢,讓趕快送他回家。

轎式馬車奔馳在鄉村的大路上,而巴爾特克一直在思索。他想,時至今日,他獲得成功全是由於滑頭,取巧。

可是,這支柱太脆弱,這不,它已經開裂了。姑娘的狡猾遠遠超過了他,雖說是在病中軟弱無力,還是戰勝了他。

“這淘氣包!......”巴爾特克想起總督的活,苦澀地笑了笑。“我從來不善於掌握我自己,”

他嘆了口氣,仰望著黑暗籠罩的世界。

轎式馬車一路駛過樹木和開花的灌木叢。樹木叢中傳出夜鶯高調門兒的婉轉歌唱,宛如鳥的警號。那曲調突然中止,一如沒有說完的問話。

“不該這樣生活,”

巴爾特克想,“不該這樣。我錯了,唉,沒辦法。

豁出去啦!”

十二匹白馬在水蕩附近低窪的大路上輕快地奔馳。水蕩銀光閃爍,因為月亮已經升上來了。輕霧飄散在濕漉漉的青草上,沼地里響起咯咯的蛙鳴。

突然,從柳樹後面傳來尖聲尖氣的歌聲,跟蚊蟲的嗡嗡聲一般無二。

林子里什麼在叫,林子里什麼在敲,一只蚊子從槲樹上掉下了,跌斷了自己的腰。

蚊子的出殯真熱鬧,聽有的蒼蠅都哀號,都在高唱安魂曲:我們的蚊子喪命了!

“嗡......”水蕩上蚊子嗡嗡叫,像在伴奏。

“啊呀!”

巴爾特克嘟噥道,“白骨夫人就在這附近。”

他剛說出這句話,十二匹馬便開始用蹄子刨濕淋淋的土地,而且豎起了耳朵,嘶叫著。

“請等一等,”

巴爾特克對趕車人說。

他走下轎式馬車,朝黑暗的沼澤地張望。

柳樹後面有個白東西晃了一下,像一塊白布。

“是她,”

巴爾特克想,“得去見見她。”

他離開了轎式馬車,朝沼澤地走去。

一群蚊子在他頭頂上盤旋,嗡嗡叫著:“你去嗎?你去嗎?”

巴爾特克朝頭頂上的那群蚊子揮動著拳頭。

“我去。沒有別的辦法。要是我不去見死神,她就會來找我。”

他走近那棵柳樹。死神從樹後鉆出來,說:“你沒有把我們的協議不當回事,做得對。你跟我來。”

巴爾特克跟著她去了。他倆在水蕩里走了許久,終於在一個大洞前站定,洞上有鬼火一閃一爍。

“跟我進洞,巴爾特克,”

死神說:“寒舍到了。”

他倆一起進入洞中。

巴爾特克舉目觀望:在洞里結滿了蜘蛛網的墻壁上,釘了許多格子,每個格子里都點著蠟燭。

有的蠟燭燃得正旺,火焰又高又尖,邊緣整齊;有的蠟燭火焰匍匐向下,滴著燭淚,發出劈啪的響聲;有的蠟燭已經完全熄滅了。

“這些燭光是什麼意思?”

巴爾特克問。

“這是人的生命之光,”

死神回答。“這些很亮的燭光,還會燃燒很久。

這些,你瞧,已經熄滅。”

“哪一個是總督的女兒的生命之光?”

巴爾特克問。

“這一個,”

死神指著一支燃燒得很亮,劈啪作響,似乎很頑皮的燭光說。“是你的生命之光的力量進入了小姐的生命之光,瞧你的!”

死神指著一支蠟燭對巴爾特克說,那蠟燭已經熄滅了。

“噢,當時我並沒有逃避死!”

巴爾特克喊道,倒在了死神的腳下。

“油滑的小夥子,他不想認真地工作,”

死神嘆了口氣。“我跟巴爾特克醫生的合作也就這樣結束了。”

巴爾特克的故事講完了。這件事確實發生過,是在很久以前,大概是五百年甚至是六百年前。

今天,你們知道,醫生們的情況就不同了,應該另編一個關於農村的小夥子當了醫生,掌握著生命之光的故事。

這個古老的故事就讓它留在過去吧,這中間的的確確有不少老奶奶們講述它的時候加進去的玩笑和嚇人的成份。這個故事今天仍在民間流傳。如果你們想聽人講它,那就請到青蛙河上的斯塔尼瓦沃維策去吧。

那兒人人都熟悉這個故事。

易麗君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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