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質旅行的準備與方法

一、地質旅行的準備工作


既然我們的地質旅行帶有一定的任務,那麼,欲達到預定目標,做好充分的準備工作,是十分必要的。


1. 文獻資料閱讀

有目的地查閱將要登程路線上的有關文獻資料,瞭解前人的工作成果、具體的行程、遇到的問題,特別是地質方面的資料,然後再根據自己的打算,訂出可行的方案,避免走「彎路」,使地質旅行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目前,全國性的1:20萬比例尺區域地質調查在很多地方已經結束,相應的調查報告及地質圖件也已陸續出版.為我們閱讀文獻提供了有利條件。

對小範圍的地質旅行來說,許多區域性的綜合報告,或專題調查報告、學術論文甚至科普文章都可以搜集閱讀。

除此以外,我認為凡旅途將要經過地區的地方志、古籍記載乃至遊記之類也可以順便瀏覽。因為在這些非專業性的文字中,往往有與地質有關的記載,如哪裡采過礦,哪裡發生過地震等,如能繼續追尋蹤跡,也將會獲得某種成果。

特別是我國,世界文明古國之一,我們的祖先在與自然鬥爭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其中不乏與地質科學有關的記載,常見的地名之類,往往就能反映出古人在那裡開採過什麼礦。

例如湖北大冶鐵山,果然名不虛傳,整座山都是高品位的鐵礦石。1952年以後,從鐵山開始,經過大力勘探,在地下發現了更大的鐵礦,為武漢鋼鐵公司提供了數以千萬噸的鐵礦原料。

以銅字命名的地名更多,如江西德興銅廠、安徽銅陵銅官山、湖北大冶銅錄山、山西中條山銅礦峪、南京附近的銅井與銅山等等。這些地方,確實都是銅的產地,並且自古以來就已開採,但由於古代採礦技術與打洞條件的限制,往往只能開採表面露頭下不深的小部分銅礦,無法向地下縱深處延伸。現在,我們已在這些古老銅礦或廢棄不開採的老銅礦基礎上,經過進一步地質勘探,擴大了它們的儲藏量或礦區的範圍,取得了很高的經濟效益。在這些銅字命名的地方,如今已建立了規模可觀的銅礦山。

有些地名,非銅非鐵,卻有其他金屬字眼,例如甘肅白銀市,原名白銀廠,50年代勘探發現,當地是一處頗有規模的黃鐵礦型銅礦。老百姓為何稱之為白銀而非銅呢?原來,這種類型的銅礦床表面確實存在一些銀礦。又比如祁連山地區的一些銅礦,一般每噸也含有幾克銀、幾十克銀,甚至幾百克不等,當達到100克以上,夠銀礦的工業品位,就成為銀礦山了。也許最早是從這種黃鐵礦型的銅礦表面先認識銀,名稱就這樣叫起來了。

湖南新化錫礦山,也是以礦命名的地方,早在明代洪武元年(1368年),當地居民就發現了礦,由於他們還不認識銻,而且銻與錫的外貌特徵又很像,於是叫起錫礦山了。直到近代,經地質學家糾正,才知道這裡是世界上儲藏銻礦最豐富的礦山,素有「世界銻都」之稱,但舊有的錫礦山之名卻留下了。

當我們注意這些老礦區遺址時,往往還能看到古代開採的痕跡,如冶煉以後丟棄的爐渣、廢棄的礦石堆。古人冶煉技術不高,含礦量稍低的礦石都無法提取乾淨。用現代科學技術水平看,這些廢渣、廢石堆身上往往還能發現「高品位」的礦石呢!例如前文提到過的江西德興的斑岩銅礦,開採歷史恐怕已經有1000多年了,而山坡上的老礦洞有好幾處,「廢渣」、「廢石堆」上到處都能撿到有用的礦石。從1954年開始,地質隊在這裡工作,連續幾年的勘探,終於探明這是一處大型的銅礦山,現在已成為我國重要的銅礦基地。

就拿德興來說,當地不僅可見「廢渣」、「廢石堆」之類的自然證據,而且當地的縣志上還有詳細的記載:唐、宋以來就有人在此採銅和冶煉硫磺的記錄。德興銅廠祝家的《祝氏宗譜》也有記載云:「明成化年間(1465—1487)採銅頗盛」之語。清代人顧祖禹所作的《讀史方輿紀要》中也記述:「銅山(即銅廠)在德興東北三十里(1里=500米),唐置銅場處。山麓有膽泉(硫酸銅的水溶液),亦曰銅泉,土人汲以浸染,數日,輒類朽木,刮其屑段煉成銅。」如果用現代科技語言將這段文字加以解釋,就是說,鄉民們用硫酸銅溶液浸鐵而刮取銅粉的方法來煉銅。實質上是應用簡單的化學置換方法提取銅。

又如,北京附近,有一個地質隊在那裡找尋鐵礦,辛辛苦苦地找了好幾年,而且動用了鑽機,結果還是沒有找到像樣的礦體,領導決定撤離,另找地方。而有些地質隊員仔細地研究了當地的地質條件,認為還有希望,只是因為打鑽的部位沒有選准。正在躊躇之際,他們想到古籍,於是找來當地縣志及其他有關的古書,詳細地翻閱了資料,最後認為,應把鑽機搬到「古礦區」去,果然在地下深處打出優質厚層的礦體,找到了新的礦體,由此地質隊又安定下來,紮寨勘探。

由此啟發,翻閱古書整理出找礦線索是完全可能的。例如戰國時代成書的《管子·地數》篇中有「出銅之山四百六十七」,也就是說,在我國東半部,當時已經開採銅礦的山已達467個了,可能有人認為誇大不可信,但進一步想想,殷周時代,我國的青銅器十分發達,數量特多,質量亦佳,從武器到日常用品,無不取材於銅,可見銅礦的開採當時已經很普遍了。考古學家如果能真正考查出這467個銅產地的具體地點,再結合地質調查,該能做出多大的貢獻啊!

另一本也是戰國時期成書的《山海經》中,亦記載了600多處出產80餘種礦物、岩石或礦石的產地,無疑也是值得好好研究的。

甚至在吟詠古代詩詞時,也會給我們啟發,例如唐代劉禹錫(772—842)被貶到湖南時寫的《浪淘沙》之六云:

日照澄洲江霧開,淘金女伴滿江隈。

美人首飾王侯印,儘是沙中浪底來。

在這首小詩中,他指出沙金最容易聚集的地方是在澄洲(指江心小洲)和江限(指江流的彎曲處)兩處,這裡是淘金最合適的地方。現已查明,常德附近的沅水中確實產有沙金,前已提及,湘西會同縣發現金礦的地方正是處在沅水上游,可見此詩是寫實的,是有科學意義的。如果說,地質工作者事先不知常德產沙金,偶然讀到《浪淘沙》,豈不是啟發我們去找金礦嗎?

再如清代康熙皇帝游南京燕子磯有詩云:

鍤江當時此磯雄,振翼翩躚儼若飛。

此際漲沙成沃土,春來惟見麥菲菲。

在詩中,寫出了「磯」的地貌特點,又寫出了長江淤積形成河漫灘的經過。後來,乾隆皇帝游燕子磯留下的詩篇中,更細緻地刻畫出這裡的地貌特點:

當年聞說繞江瀾,撼地洪濤足下看。

卻喜漲沙成綠野,煙村相鑿久相安。

於此可見,200年前的燕子磯是三面環水、一面接陸的濱江小丘;而如今已變為三面接陸、一面臨水了。讀此七絕,撫今追昔,滄桑變遷,可見一斑。

至於晚唐詩人皇甫松的《浪淘沙》:「宿鷺眠鷗非舊浦,去年沙嘴是江心。」說出了江流對沙洲的破壞和堆積作用的迅速變化,在短短的一年間,河流的地質作用,使當地的地理面貌發生巨變。

再如位於江蘇東北角的連雲港市的地質演變,也可在古籍中找到,《山海經》與《水經注》都提到郁州(今連雲港市的新浦)在海上。沈括在《夢溪筆談》中提到連雲港市西側東海縣境內的羽山:「堯殛鯀於羽山,舊說在東海中,今乃在平陸。」而羽山之東的雲台山,當時蘇東坡(1037—1101)作遊覽詩所提的則在海上:

鬱鬱蒼梧海上山,蓬萊方丈有無間。

舊聞草木皆仙藥,欲棄妻孥守市寰。

甚至明代吳承恩(1510?—1582?)寫《西遊記》時提到的花果山(雲台山脈的一部分)也還在海上,他寫道:「東勝神州海外有一國土,名曰傲來國,國近大海,海中有一名山,喚為花果山。」但由於黃河淤積和改道,到了清康熙五十年,花果山才脫離黃海,與大陸相接。

僅從上述這些不完全的古代詩歌、文獻的摘錄中不難看出,自東海縣東延至連雲港的50多千米距離內,3000年間,大陸逐步東移,昔日的「海上仙山」逐漸向大陸靠攏。這樣,給我們提出了地理變遷的研究課題——是黃淮平原淤積的結果還是上升的結果,或者兩者兼而有之?當我們親臨其境考察地質時,有針對性地尋找地質證據,豈非收效更佳?

我在這裡舉這些文字作品的例子,無非說明在我國大量的古代文獻中,有許多資料對我們研究地質、地理問題,為我們提供地質旅行的依據具有十分重要的參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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