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個人角度看,李敖在台灣是個公認的壞人,但他確實在反極權主義的時代有過功德,當年挑戰極權的人現在在大陸變成了一個歌頌極權的人。他的書在大陸可以合法出版而不被封殺,大陸的銷量會十倍於台灣,他要的是大陸這個市場。同樣,龍應台當年也是挑戰極權的,現在,李敖把龍應台視為他的敵人,龍應台的很多書在大陸和台灣是不讓出的,這就是龍應台和他的本質區別。因此,我尊敬龍應台,蔑視李敖。 

另外,你問到在這個時代,青年人怎樣獲取知識獲取真相。我把這個時代稱為“後極權主義時代”,這就意味著它已經不是我們成長那個年代的銅墻鐵壁,我們那個年代要找書,真是不能找,也找不到的。而後極權時代已經走到了極權的解體狀態,全面的管控是難以做到的。再加上如今網絡的發展,你想了解什麼都可以,甚至不需要怎麼翻墻,國內的許多官方出版社也都有無數揭示真相的書。在你這個年紀,你可以請喜歡讀書的老大哥給你開書單。這些書不像我們過去是屬於禁書,借不到的書,今天的書單你在許多圖書館、書店都可以看到。你只需要保持永遠的求知欲和求真欲,以你今天23歲所具備的覺悟,你應該會是個很優秀的人。 

聽眾:我還有個問題,我冒昧地問一句:您結婚了嗎?(眾笑)

 

野夫:我都離兩次了。(眾大笑)我是個生活失敗的人。(笑) 

聽眾:其實我是想問,您由我們都羨慕的公務員那條路改成現在的這條路,對於您現在的這種生活狀態,您後悔過嗎? 

野夫:我一點都不後悔。我的許多同學,同寢室的,關系非常好的上下鋪,現在都是副省長、正廳長、正處等等,78級出了很多大牌。在今天的中國,其實稍微規矩點的都是棟梁。

 

我為什麼不後悔?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其實只有一碗飯是最適合他吃的,沒有一個人可以說,這碗飯是我吃的,那碗飯也是我吃的,這是我的經驗。我做過工農兵學商許多種職業,結果都不幹了。為什麼?因為到最後我才發現,做一個獨立的自由寫作者,這才是最適合我的,我終於找到了自我。我用大半生的生命來尋找這碗飯,在我45歲時才找到。 

直到今天,也有海南的朋友說,我要是不辭職,也許是公安局的局長副局長什麼的。可那又怎麼樣?光一個海口市公安局被判刑的就有兩任局長。我不認為他們比我活得更好,我雖然也被判過刑,但我很榮譽地戴著這個罪名行走在這個時代,我走到哪都有朋友尊重我,而他們判刑都是因為貪汙受賄。當他們出來後,世道炎涼在他們身上有鮮明的體現,而在我身上沒有。我在哪都有朋友,我活得很自在。我寫電影電視劇,電影電視劇在這個時代可以說是文人最高的價格體現。我用劇本掙錢,然後來寫我的散文和小說,不賣一分錢的文章是我最有價值的體現,我賣錢的劇本是我的生存方式。我憑著編劇這個手藝吃百家飯,這就是我的快樂,我永遠不用裝,我和每個朋友見面都可以說真話,罵天罵地罵人都可以,這是我的快樂,我也適合這種生活。 

聽眾:我發現您經常提到您的朋友,但是家庭在您的生活當中……

 

野夫: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種人,他是野獸而非家畜,有一種人是不適合家庭生活的,我就是那麼一種人。(笑)我也很努力,但他總是……要被人罵出來,罵出來你就走了,我就是這樣一種人。(熱烈的掌聲)大家隨便聊啊,有的比我年長的是我的兄長,比我小的是我的弟弟妹妹,我絕不回避任何一個問題。 

(紙條)好,新問題回答一下。當下中國信仰缺失,集體迷惘,如何構建新的價值體系?知識分子的使命是什麼?是覆興我們的傳統文化,還是全盤西化、中西結合或另有出路? 

長治的朋友確實個個都是胸懷天下的人哦!(眾笑)確實讓我很震驚,這些問題都應該是我們胡錦濤思考的問題。 

是的,當下中國信仰缺失,其實不只是當下,古代也缺乏。傳統文化中有迷信,但很少有正信——真正的信仰。中華民族好像有史以來就一直在迷惘,而不是今天才迷惘。

 

至於如何構建我們的價值體系,就我個人而言,我一直秉持的是一種普世價值論。當然,在我的朋友中也有不同的觀點,比如你剛才說的羅永浩這一類的,就是極端的科技主義,他反對任何封建迷信,包括徹底否定儒家文化;而我的另一派朋友,如王康、秦暉等人,他們則主張儒家文化。我不像他們這麼極端,我一直是一種比較綜合的普世價值觀,因為我認為人類是存在普世價值的,就像吃飯會飽穿衣會暖,人類對於善良、博愛、自由等這些東西的追求都是普泛的,我們的傳統文化中也有這樣一部分因子。 

所以我認為首先是要認可普世價值,連北非、利比亞都承認普世價值了,我們亞洲人怎麼還好意思否定?溫家寶總理這些年來也一直在講普世價值,很多人認為他是在作秀,我願意用最大的善意相信他是真實的。其實儒家文化有一部分是可以和普世價值相結合的。 

至於全盤西化,不是我主不主張的問題,而是我認為中國是不太可能全盤西化的。我覺得中國已經種了一塊很好的試驗田,這就是台灣。我去到台灣,看到台灣的整個制度,它不是全盤西化,它是一塊接受了普世價值的中國化的試驗田,我認為是種得非常成功的。目前兩岸自由尋親也慢慢開始了,我強烈建議大家有機會都要到台灣旅行,去看看我們的同胞,真正的炎黃子孫,他們是怎樣生活的,這對我們再怎樣生活一定會有所啟發。相對而言,香港比台灣要西化得多,因為它的殖民文化。這就是我的一些膚淺的認識。

 

聽眾:跟您一樣,我也是一個體制外的人。剛剛聽了您的很多人生經歷,非常感慨。在經歷這些逆境的時候,您都挺過來了。我想問的是,這和您童年或成長過程中遇到的人和事是否有很大關系?因為我沒聽您講這些事情。 

我現在也遇到一些事,對我來說是個很大的挑戰,我心裏有一個東西在告訴我,人要怎麼走,該怎麼做,但是走到現在,我想可能更適合我的人生框架就是外圓內方,就是外面很光滑很柔和的,但是在心裏這種原則底線還是存在的。在這我想問一下野哥,一路走來對您影響最大的是什麼?還有就是您覺得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才對得起自己?謝謝野哥。 

野夫:好。我的童年是在文革期間度過的,我父親是走資派,母親是右派,我們住在小鎮的外緣,少數民族地區。我的上面只有兩個姐姐,我沒有兄弟,在我們那個地方,如果家裏兄弟很多的話打架就不怕了。(眾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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