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26)群體只會撒謊

這樣的例子絕不僅僅是偶然,幾乎完全相同的事件也曾見諸報端。與女童溺水事件相比,它對於我們的分析更具典型意義,同時也能夠為我們揭示出一個新的結論。

這個結論就是,婦女和兒童是群體謊言的最有力堅持者,他們的話往往不可輕信。

曾經在法國的拉弗萊特發現過一具男童的屍體,一個孩子憑借著自己的模糊記憶,認出了他是自己的同學。於是一場缺乏根據的辨認過程開始了。

在這個孩子辨認後的第二天,一個姓夏凡德雷的婦女出現在屍體所在地,情緒激動地認定這是她的兒子;當她走近屍體,觀察他的衣服,又查看了他額頭上的傷疤後,這個結論被她堅信不疑,這個住在福爾街、以看門為業的女人最終還信誓旦旦地聲稱這個男孩於前一年的七月失蹤,並自行認定男孩死於拐賣後的他殺。
這一場荒謬的辨認到此還沒有結束,孩子的舅舅也應召前來,他再一次確認了這個男童是他的外甥小費利貝?夏凡德雷;接下來又是幾個鄰居憑借他們若有若無的印象,一位同學憑借男童身上的一枚徽章。

所有的人證、物證齊備,每個人的證詞都顯得那樣有說服力,但是真實的結果呢?恐怕全然不像人們所說的那樣,不僅僅是鄰居、就連表舅、同學,甚至是當媽的全都搞錯了。

在這件棄屍案案發六周之後,孩子的身份就重新得到了確認。這個孩子的籍貫是波爾多,在那裏被人殺害,在被一夥人運到了巴黎後棄屍。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由此我們可以證實自己的結論:產生這種誤認的經常是婦女和兒童,因為她們最缺乏主見。

像這樣的目擊者,在法庭上又有何價值可言呢?尤其是那些兒童,他們的證詞絕對不可當真。

常言道童言無忌。但是只要我們稍微具備一些基本的心理學素養,只要我們對於前文的分析能稍微記住一星半點,都會知道事情是完全相反的。

兒童只會撒謊,而且從始至終都只會撒謊。

盡管他們的謊言是那樣無辜、無目的,但卻仍然是謊言,決不能被相信的謊言。如果真的要用一個孩子的證詞來決定被告的命運,或是決定事態該朝哪個方向發展,那麽還不如擲硬幣來的可靠一些。

在群體觀察力的這個問題上,我們已經得到了相當多的例證來確定它極不可靠,這種集體觀察力在絕大多數的時候會出錯。如果說它能夠表達什麽含義,那麽也只是在傳染過程中影響著同伴的個人幻覺。

各種事實都證明,應當明智地認為群體的證詞極不可靠,它甚至能夠達到無以覆加的程度。事實上,即使是經受過嚴格訓練的軍人,在此方面也會犯下嚴重的錯誤。

發生在拿破侖三世時代的色當戰役,有數千人參與了那場著名的騎兵進攻,但是如果我們向他們質詢答案,向他們詢問究竟是誰指揮了那場戰役的時候,答案的數量可能會和人數一樣眾多,這些答案彼此矛盾,根本無從分別哪一個才是正確的。推及時間相距更遠的滑鐵盧戰役也是一樣,在那場關鍵性戰役中的重要細節,至今一直有人在犯下最嚴重的錯誤事實。

普魯士人聲稱在法軍的後方,曾經出現過一支強大的增援部隊,攜帶著為數眾多的大炮,但事實又是如何呢?從後來的歷史研究中看,假如有這麽一支軍隊,拿破侖也不至於輸的如此之快,所謂的增援部隊,只不過是一隊驚慌失措的潰兵,誤打誤撞地又折回了前線,所謂的大炮,則是他們的行李車而已。

又如1806年的英國利茲地區,當一只老母雞開始不停下出印有“末日將至”的怪蛋後,許多人專程來參觀老母雞,這些處於驚濤駭浪般恐懼的信徒來到這裏,為的就是得出世界末日將至的結論,關於世界末日的謠言便播散開來。

盡管這些謠言的中心思想只有一個,但是關於怪蛋的描述卻花樣百出,有一千個前來參觀的人,就有一千種各式外形的怪蛋,而真實的情況則是,這蛋只是普通的雞蛋,上面用腐蝕墨水塗寫了“末日將至”的字跡而已。

這些鐵一樣的事實只向我們證明了一點:群體的證詞毫無意義,他們只會撒謊。

於是,根據我們的結論,被越多的人證明的事件,往往錯誤得最荒謬。那些受到最嚴重懷疑的事情,往往就是那些觀察者人數最多的事件;反過來,如果說一件事情同時被數千個目擊者所證實,這通常也就是說真相與公認的記述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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