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臥鋪包廂裏,電視台張記者和報社李記者聊完了,睡夠了,書也看得厭了,聽列車單調的行進聲,不似酒吧的音樂悅耳刺激,便覺寂寞無聊。張記者建議:剩下的旅途還很漫長,我們必須用娛樂活動來保持生機了。李記者環視四周,攤開兩手說,這兒可一無所有。張記者眨眨眼睛從兜裏摸出一把名片說,這個你有吧?李記者說,只要出門,哪天都有一大把;便也摸出一把名片來。張記者說,咱們就用這些名片玩新式撲克遊戲。喏,咱們每次各自從手裏任意抽出一張名片來互相對抗,名片上人物職務高的吃掉職務低的,誰的名片先被吃完誰輸。誰輸,晚餐請客。李記者撫掌大笑,說這玩法好,符合弱肉強食法則,和你玩。

於是,張記者和李記者便在這飛馳的時代列車上玩起了新式撲克遊戲。

張記者抽出一張名片:某某,市委組織部長。李記者抽出一張名片:某某,鍋爐廠材料科科長。組織部長吃材料科長,小菜一碟。張記者沒收了李記者的名片。

張記者抽出第二張名片:某某,省委宣傳部宣傳處處長。李記者抽出第二張名片:某某,某大學教務處副處長。張記者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對不起,還是我贏你。

李記者抽出第三張名片:某某,紡織廠廠長。張記者抽出第三張名片:某某,化工廠黨委書記。李記者說,如今是廠長負責制,該他的廠長吃了張記者的書記。張記者說,黨是領導一切的,還是該他的書記吃了李記者的廠長。於是遊戲出現了僵局,二位互不相讓,幾乎弄得要紅臉了。後來張記者提出補充規則:職務相等看背景。他那化工廠黨委書記的名片上有一行小字,表明這位書記還兼了一個什麽委員會的委員,李記者只好再次認輸。

李記者亮出了第四張名片:某某,遠東實業公司總經理。李記者驚喜萬分,說,不信這吃不了你的。張記者從容地亮片:某某,人事廳長。張記者微微一笑說,還是我贏你。李記者說,你可看清了,我這位可是大公司經理呢。張記者說,再大的經理還得人事廳長管。李記者說,你可曉得我那次去采訪這位總經理,許多人在外頭排隊等這位總經理接見,排隊的人中,有一位就是廳長。張記者說,那個遠東公司我知道,那位總經理早先在澡堂子裏給人搓背,還蹲過號子。李記者說,你這人觀念有問題。張記者說,據我所知,我這位人事廳長手上就掌握幾個像遠東這樣的公司。前不久我去一家比你那遠東公司大得多的環球實業公司采訪,環球總經理告訴我,就這位人事廳長是他們公司的特別顧問。李記者說,他咋不把這職務印在名片上?張記者高深地一笑,說,你這人咋會提這樣的問題?李記者嘆氣說,既然你那樣官商結合,我只好再認輸了。我和你跑的部門不一樣,得到的名片總比你的差一個檔次,這樣玩不合理,要玩,將咱們兩人的名片擱一起攪和了,然後一人分一半,公平競爭。張記者想一想,同意李記者的意見,於是所有的名片被放到一起攪和了。

牌被徹底攪亂了,往下到底誰贏誰輸呢?這就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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