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洛伊德《夢的解析》 (第七章 / 第三節)

乙、退化(後退)現象

在辯駁了各種反對意見後,或者至少在顯露了我們防禦的武器之後,我們不應該再遲延那準備了很久的心理探討。現在讓我們把近來的主要發現摘錄一下:夢是一種精神活動,和其他的一樣重要;其動機常常是一個尋求滿足的願望;它們之所以不被認為是願望,以及具有許多特征與荒謬性,完全是由於精神審查制度在夢形成過程中加以影響的結果;除了回避審查制度外,下述的因素亦在夢的形成過程中扮演著某種角色:需要把精神材料凝縮起來,要能以影像來表現, ③需要一個合理可解的夢構造的外表(雖然不一定真)。以上每一主張都導致一些心理假說和預測。因此我們必須探討夢的意願動機與夢形成的四種條件之間相互的關系,以及這些條件之間的相互關系,而且也必須找出夢在精神生活中的位置。

在本章的開頭,我引用了一個夢,因為它提醒許多我們仍未解決的問題。這個夢(關於被燃燒的童屍)並不難解析,不過由分析的觀點來看,它並沒有被完全解釋清楚。當時我問過這問題,為何這父親只夢見而不是醒過來,同時我們發覺那要孩子仍然活著的願望是他做夢的一個動機。在更進一步地討論後,我們將發現此夢還有另一個願望在運作。但目前我們可以這麽說,睡眠時思想程序的造成願望促使此夢的形成。

如果把此夢的願望達成刪除掉,那麽夢思與夢這兩個精神事件之間的差別就只有一個特征做為分野了。夢想也許是這樣的:"我望見孩子屍體躺臥的房間傳來一些光芒,也許一枝蠟燭掉在孩子的身上,也許燒著我的孩子了。"夢毫不改變地反映出這些意念,不過卻以一種實際的情況來表現(好像在清醒時刻般的以感覺器官來感覺),這就是夢程序最顯明的特征:某種思想,或者某些意欲的思想,在夢中都物像化了,且以某種情境來表現,好像親身體驗過似的。

那麽我們要如何解釋這夢運作的特征呢?或者把範圍縮小點,我們要把它放在精神程序的哪一個位置呢?

如果更仔細觀察此夢,我們將發現夢的顯意具有兩個互相獨立的特征:①思想在這裏以一種眼前的情景表現出來,而省略了"也許"這個字眼。②思想被移形為景像以及言語。

在這個夢中,那個把期待思想改變成現在式的思想改變並不特別明顯,這也許因為夢中的願望達成只扮演著次要的角色。讓我們看另外一個夢例,譬如伊瑪打針--這裏,夢的意願並沒有脫離那被帶入夢境的清醒時刻之思想。它的夢思是這樣的一個條件子句:"如果奧圖醫生應該為伊瑪的疾病負責,那該多好!"不過夢卻壓抑著此條件式,而以一個單純的現在式表現:"當然,奧圖醫生應該為伊瑪的疾病負責。"這個就是夢(即使是最不改裝的)帶給夢思的第一個改變。我們不需要在這點浪費時間。在意識的幻想(白日夢)中,理想觀念也受到同樣的對待。當都德的Joyeuse先生在巴黎街頭流浪的時候(雖然她女兒相信他已找到一份差事,並且正在辦公室裏坐著),他夢見某些發展帶給他一些具有影響力的幫助,使他能順利找到工作--而他正是以現在式夢見的〔8〕。因此夢和白日夢同樣利用現在式。現在式是用來表達願望達成的時式。

第二個夢所具有的特色乃是將思想內容轉變成視覺形像(可以由這點和白日夢區分),對此形像我們不但賦予信心,並且像體驗過似的。我現在必須追加的是,並非每個夢都把概念轉變成能感覺的形像;有些夢只是許多思想的組合,不過因為具有夢的特質所以不能把它們排除在"夢"這類屬之外。我那個"Autodidasker"的夢(請見第五章 乙節第四個夢)就是一個例子。它所包含的感覺元素並不比我白天所想的要多多少。只要稍為長一點的夢裏面,必定有些元素沒有轉變成感覺的形式,它們就像清醒時刻那樣地被想起。另外我們要記得此種將觀念轉變成為感覺形像的事並非單純發生於夢中,在幻覺與幻影上亦可能發生(不管是發生在心理癥病患或是健康人身上)。簡而言之,我們現在所觀察到的關系並不全是排外的。不過這個夢的特征(如果它呈現的話)仍然是最顯明,所以我們想像夢境的等候不會少掉它。但為了解它,我們必須再進行非常詳細的討論。

做為探究的開始,我想由許多夢的理論中撿出一個特別值得一提的。在一篇簡單的夢的討論中,偉大的G.T.H.Fechner指出夢的性質:"夢中動作的景像和清醒時刻的概念世界是不一樣的。"這是唯一使我們了解夢特殊性的假說。

這些文字帶給我們"精神位置"的概念。我將不承認我們所知道的精神裝置具有已知的解剖學形式,而且我將盡量小心避免將精神位置和解剖學結構配合的誘惑。我們將局限在心理學的基礎上,而我建議將這個把我們精神功能推動的裝置想像成覆式顯微鏡、照相器材,或者這一類性質的東西。在這基礎上,精神位置就相當於此器材中初步景像得以呈現的那部分。我們知道在顯微鏡或者望遠鏡中亦存在此種理想點,雖然並沒有任何可觸摸的零件存在於此點上。我想我們不必因為這比喻不夠完美而感到歉疚,因為此種類比只不過是幫助我們了解那錯綜繁雜的精神功能--借著把功能分解,並將不同的成分歸諸於此器材的不同部分。據我們所知,到目前為止,沒有人利用這種解剖的方法去探討精神的工具,而我認為這樣做沒有什麽不合理的地方。我深信可以讓假設自由奔馳,只要我們能保持冷靜的頭腦,並且不把建築的骨架攪錯就好。因為第一次接觸任何無知的題目以前,我們都需要一些輔助觀念的協助,所以我將先提出一個最粗略以及踏實的假設。

根據上述的理由,我們把精神裝置想像成一個覆式的構造,它的各個的成分我們將稱之為"機構",或者為了更清楚的理由,把它稱為"系統"。然後我們可以預測這些系統間相互存在著一些空間的關系,就像望遠鏡內,各個系統鏡片所處的位置一樣。嚴格說來,並不必要假定精神系統具有空間的秩序。實際上只要有個確定的先後秩序也就夠了--即在某一個特定的精神事件上,系統的激發會遵循著一個特定的暫時秩序。在別的程序中,先後秩序可能就不一樣。這是可能的。為了簡便的理由,我們姑且把這個裝置的成分稱為"系統"。

首先這個由系統組成的裝置是具有方向的。我們所有的精神活動都是始於刺激(不管是內在或在外在的),終於神經傳導。據此,我們將給予此裝置一個感覺以及運動的開頭與結尾。精神程度或步驟通常由感覺端進行到運動端,所以精神裝置可以用上列圖表表示。(圖一)

不過這也只是滿足我們好久以來就熟悉的需求--精神裝置必須具有像反射弧一般的構造,反射動作仍然是每種精

然後我們在感覺端加以第一次的分化。感覺刺激後,精神裝置會留下一些痕跡--我們可以把它稱為記憶痕跡,和這有關的功能則稱之為記憶。如果我們堅守讓精神程序附在系統上的假說,那麽記憶痕跡必將使系統發生永久性的變化。但是就像在別處指出的一樣,同一個系統如果要留住不動,然而又要繼續保持新鮮度以接受新的刺激將是很困難的。因此,依據假設的原則,我們把這兩個功能歸諸於兩個不同的系統。我們假定第一個系統位於此裝置的最前端,接受感覺刺激,但不留下絲毫痕跡,因此沒有記憶。在它背後的第二個系統,能將第一個系統的短暫激動轉變成為永久的痕跡。於是我們這個精神裝置的圖解就如前圖。(圖二)

我們知道記憶所保留的東西多於刺激感覺系統的感覺內涵。在我們的記憶中,感覺是互相聯系的,尤其當兩個同時發生。我們把這事實稱為關聯。很明顯的,如果感覺系統沒有記憶的話,關聯的痕跡是不可能存在的。如果先前的一個連接會影響新的感覺,那麽感覺元素在執行功能的時候就不免受到阻礙了,因此我們也必須假定記憶系統內必定存在有關聯的基礎。所謂關聯即是在阻抗減少以及使交往便利的途徑形成後,激動較易由此記憶元素傳給相關的另一記憶元素。

仔細考慮後,我們發現此種記憶元素的存在不單單只有一個,應該有好多個。這樣一來,由感覺元素傳導的同一激動就會留下許多不同的永久性痕跡。第一種記憶系統自然會記下同一時間發生的關聯,而同一個感覺材料在後來的記憶系統中則根據其他的巧合而安排,譬如說"相似"的關系等等。當然,要把這種系統的精神意義用文字來表達不過是浪費時間而已。其特征視它與不同的記憶原料的關系而定--即是(如果我們想要提示一個更偏激的定理)在傳導此等元素帶來的激動時它所給予的不同程度的阻抗。

這裏我想插入一個一般性的評語,也許會有重要的啟示:那些,沒有記憶力的感覺系統給我們意識層各種繁雜的感覺性質。另一方面,我們的記憶力--包括那些深印在腦海中的--都是屬於潛意識的,它們能被提升到意識層面,但無疑它們能在潛意識狀態下施展其活動。被形容為我們的"性格"的乃是基於我們印像的記憶痕跡。另外,那些對我們影響極大的印像--發生於我們早期的童年者--則幾乎不會變為意識的。如果記憶再度被提升到意識來時,它們的感覺性質和感覺相比,不是等於零,就是很少。如果下面這理論能被證實,那麽我們就很有希望能夠了解造成心理癥激動的原因,此理論即:在系統中,記憶與意識的特質是互相排外的。

對於精神裝置感覺端的構造,我們迄今仍未利用夢或其他精神活動所能獲得的知識。夢能夠讓我們了解這裝置的另一部分。在前面我們已經提到(第四章 前言後部分)為了了解夢的形成,我們必須假設兩個心理機構,其中一個將另一個的精神活動加以審核(這包括將它由意識層面刪除掉)。我們所得的結論是,這個批判的機構要比那受批判的更接近意識層面,它就像一道篩子般,站在意識與後者之間。後來,我們認為有理由將此批判的機構和那指導我們清醒時刻的生活、決定我們自主及意識行為的機構同體化(請見第六章 壬節)。如果我們把這些機構用系統來取代的話,那麽這些批判(審查)的系統必定位於此精神裝置的運動端。現在我們要把這兩個系統加入我們所設立的圖解中,並表示它們和意識層面的關系。(圖三,見下頁)

運動端的最後一個系統屬於前意識,這表示此系統的激動程序能夠不再受到阻礙而直接到達了意識層(如果其他的條件能夠滿足的話,譬如說達到某種程度的強度,或者那個被稱為"註意力"的功能有特殊的分布等等)(請見本章己節)。這個前意識同時也掌握了自主運動之鑰。我們把那位於它背後的系統為"潛意識",因為除非經過前意識的協助,它無法到達意識層,而且通過這關卡時,其激動的程序必須受到改變〔9〕

那麽夢形成的動力究竟要放在這些系統的什麽地方呢?

為了簡便起見,我們說是在"潛意識"中。但在以下的討論中,我們會發現這並不全對,因為夢形成的程序必須和屬於前意識的夢思相關系(請見本章丙節),但如果單只考慮夢的願望,那麽我們將發現產生夢的動力是由潛意識所供給的。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我們把潛意識系統做為夢形成的起點,就像其他的思想結構一樣,這個夢形成的促成者努力地想到達前意識,然後借以進入意識層。

由實驗知道,經由前意識通往意識的途徑,在白天時都因為審查制度的阻抗而封鎖,要到晚上它們才有辦法度入意識層。不過問題是如何進入,以及要經過何種變動。如果夢思因為晚間潛意識與前意識之間的阻抗力降低而得以潛入的話,我們的夢應該是概念式而不具有幻覺式的性質。因此潛意識與前意識間審查標準降低只能夠解釋像"Autodidasker"之類的夢,而不會產生那我們做為起點的"屍體被燃燒"的夢。

那麽幻覺式的夢究竟如何產生呢?我們只能說它激動的傳播方向是倒向的--它並非指向運動端,反而是向著感覺端,而最終傳到知覺的系統。如果我們把清醒時刻潛意識的精神程序形容為進行的。那麽我們就要把夢中的稱為後退的(regressive 〔10〕)。

這個後退(退化)無疑是夢程序的一個心理學上的特征,但我們要記得,這不單只發生在夢中而已。回憶和正常思考的程序亦同樣需要精神裝置的此種後退作用--由一些繁雜的概念回到架構成它們的記憶痕跡的原料上。但是在清醒的時刻,這種後退作用不會超過記憶影像,它不會使知覺影像產生幻覺式的重現。為什麽夢中就可能呢?在提到夢的凝縮作用時,我們不得不假定某個概念所附著的強度可以借著夢之運作而轉移到另一個概念上(請見本章丙節)。也許就是這個正常精神程序的改變使得感覺系統的傳導得以反向,由思想概念開始,一直到完全鮮明的感覺上。

希望在討論目前這名詞的重要性時,我們沒有欺騙自己。因為我們所做的事不過是在命名一個錯綜覆雜的現像而已。在夢中,當概念借著後退而變成原來的感覺影像時,我們把它稱為"後退"。如果這名字不帶來一些新知,那麽它的命名又有什麽好處呢?我相信"後退"這名詞對我們是有用的,因為至少它連接了一個我們借著圖解早就知道的事實(在這個圖解中,精神裝置是具有方向的。)現在,這圖解可要首次給我們帶來好處啦,因為只要再對它細察一下(不必再進一步推論),我們就可以發現夢的另一個特征。如果把夢看為這假精神裝置的"後退"現像,那麽我們就能解釋為什麽所有夢思的邏輯關系在夢的活動中會消失殆盡,或者難以表達出來。因為根據我們的圖像,這些關系並不存在於第一個記憶系統,而是存在於後來的系統上;因此在後退為感覺形像的時候,它們必然失去表達力。在後退現像中,夢思的架構溶解為原先的材料。

什麽改變使得這白天不可能的後退現像得以產生呢?對此點,我們不得不滿足於一些假定。這時每個系統必定在能量上有所改變,以致會更容易或更不容易激動,而在這種裝置上很多方法都可以產生同樣激動通道的改變。首先自然是睡覺狀態對感覺端所產生的能力變化。在白天,有一道連續不斷的激動由此系統的感覺端流向運動端;晚上,這道激流停止了,因此再也不能阻擋激動的反向傳導。根據某些作家的意見,與外間世界隔絕可以解釋夢的心理特征。在解釋夢的後退現像時,我們必須考慮其他病態狀況下的後退(退化)現像。對這些狀況,剛才的解釋根本用不上。因為雖然感覺流一直不間斷,後退現像仍然產生。對於歇斯底裏癥和妄想癥,及正常情況的幻影,我的解釋仍然是"後退現像"--即思想移形為影像--但能夠產生此種移形的思想,是與那些被潛抑或者是處在潛意識中的記憶密切相連的。

譬如說,我有一位最年輕的歇斯底裏病患(一位十二歲的男孩),他因為受到一個紅眼青面的恐嚇而不能入睡。這現像的源由是他四年以來得自另一男孩的潛抑記憶(雖然這有時會到意識層)。那位男孩送他一份關於孩童壞習慣所產生惡果的警世畫,包括手淫在內。我的病人現在正因為這習慣而自責。他媽媽當時曾形容他這位行為不檢的孩子為紅眼青面(紅眼圈)。這就是他幻影的來由,而這又恰好提醒了他媽媽的另一個預言--這類的孩子長大後變成呆子,在學校裏學不到東西,而且很早就會夭折。我這小病人實現了這預言的前一部分,因為他的學校成績毫無進展,而由他的自由聯想看來,他正害怕另一半的實現(我要多說一點)。在經過治療後他能夠入睡了,神經質消失了,而在學年結束時,他得到優異的成績。

這裏,我要解釋另一位歇斯底裏病人(四十歲的婦人)告訴我在她生病以前的一個幻影。一天早上,她睜開眼睛,發現她兄弟在房間內(雖然知道他正在一個瘋人院內)。她的小兒子在她旁邊睡著,為了使這孩子免於因為看見舅舅而發生痙攣,她用床單蓋住他的臉。這時那個幻影消失了。這個幻影其實是她孩童時期記憶的一個翻版。此記憶雖然是意識的,不過和她腦海中的潛意識材料有著密切的關系。她的保姆曾經提起她的母親(她很年輕就死去了,當時我的病人才不過十八個月大)說她(母親)患有癲癇或是歇斯底裏性痙攣,而這要歸咎到她弟弟(即病人的叔叔)以一床單罩頭扮鬼恐嚇的結果。因此這幻影和她記憶具有相同的元素:弟弟的出現、床單、恐嚇以及其後果。唯一不同的是,這些元素重組成另一種內容,而且轉移到別人身上。而明顯的動機(或者是它所取代的思想)是她害怕這位極像舅舅的兒子會步他後塵。

我所引用的這兩個例子並不完全和睡眠脫離關系,因此對我想要它們證明的事來說,以它們為例子並非很適當。因此我要向讀者提起一位患有幻覺性妄想的女病人的分析以及我仍未發表的對心理癥病患的心理研究(按:弗氏從未發表過這類題目的論文)。在這種思想後退移形的情況下,我們發現記憶的力量不可小看,尤其那些源自童年時期,被潛抑或者留在潛意識的記憶;這記憶把那和它關聯而且被審查制度禁錮的思想拖入後退現像中,即是使它像記憶那樣呈現出來。另外,在歇斯底裏癥的研究中,我們發現幾個事實,即當我們把幼童時期的景像(不管是記憶或幻想)提升到意識層面時,它們是像幻覺般地被看到,而這特質只有在用文字報告的過程中才消失。我們還發現到,在那些記憶很少是"視覺"的人,他們對孩童時候的早期回憶一直保留著鮮明的視覺狀態。

如果我們不忘掉孩童經驗以及源於它們的幻想占據了夢思的大部分,同時又註意到這些經驗的碎片常常在夢中出現,以及許多夢的願望皆源於它們,那麽我們就不能否認在夢中,思想之所以轉變為視覺形像,也許就是由於這些視覺記憶渴求覆活,加壓於那些被摒除於意識之外的思想,並掙紮著尋求一種幼童時期景物的替代品,因移形到最近的材料而被加以變更。幼童時期的景物不能靠自己覆活,因此只好滿足於成為一個夢。

可以這麽說,幼童時期的景物(或者是它們幻想的產物)能夠成為夢的模型,那麽歇爾奈爾以及他信徒所謂內源刺激的假說就變成多余了。歇爾奈爾(一八六一年)假定夢中呈現特別明顯或者特別多的視覺元素時,夢者一定處在一種"視覺刺激"的狀態下,即是視覺器官受到內源的刺激。我們不必摒棄這假說,但是只要假定這激動指的是視覺器官的精神感覺系統,那也就行了。不過我們也許可以更進一步指出,這種激動狀態是由某個記憶所引起的,同時也是某個曾經是視覺刺激的覆活。我不能由自己經驗中舉出產生此種結果的幼童記憶。我認為自己夢中的感覺成分比別人的少。

但是在我這幾年當中最鮮明與最美麗的夢裏,我不難由夢裏的幻覺式清晰當中溯源到最近或者是近期印像中的感覺部分。在第六章 壬節夢3,我記錄下一個夢,裏面有蔚藍色的海水,船上煙囪冒出來的褐色煤煙,以及深褐色和紅色的建築物--這帶給我極深刻的印像。如果論來源的話,那麽此夢必定可以追溯到某個視覺刺激。但是,什麽東西使我的視覺器官產生此種刺激狀態呢?這是一個和以前許多系列的印像相聯合的近期印像所造成的。我所夢見的顏色就是前天孩子們用玩具磚頭堆成而向我炫耀的精致建築物的顏色。那些大磚頭同樣是深紅色,而小一點的也是同樣的藍色和褐色。這也和我上次遊歷意大利時的色彩印像有關:淺湖以及lsonzo的美麗藍色和Carso的褐色(按即Trieste背後的灰石台地)。夢裏的漂亮顏色不過是記憶的重覆罷了。

讓我們摘錄由這夢的特征(即將概念內容投射為影像的力量)所學到的東西。我們也許沒有利用已知的心理學定律來解釋這夢運作的特征,但我們已把它挑出來並形容為"後退現像"。當發生後退現像時,我們認為這不但是抗拒思想以正常途徑進入意識層的阻抗作用,並且也是具有鮮明視覺的記憶產生吸引的結果。感覺器官在白天源源不斷產生的進行性激流,當它們在晚間停止產生的情況下,也許會促進著"後退現像"的發生;在別種後退狀況下,由於沒有這輔助力量,所以引起後退的動機強度就要來得更大了。不過我們不能忘記,在夢中或者是病態情況下的後退,其能力的轉移必定和正常的精神生活有所不同。因為在前者,它可以使感覺系統產生完全的幻覺,而我前面對夢運作的"表現力"的討論,也許可以認為是夢思所引起視覺景色的選擇性吸引。

另外,後退現像在形成心理癥癥狀的理論中所占的重要性地位,並不亞於那存在於夢中的。因此我們可以分辨三種後退(退化)現像:①區域性的後退現像,這是指我們在系統中所討論的。②時間性的後退現像,指後退至古老的精神架構而言。③形式的後退現像,指原始的表達與表現方法替代了常用的。這三種後退現像基本上說來是一個,而且在大多數情況下一起產生。因為那些較古老的(時間上說來),也是較原始的,而且就精神區域學來說,也更接近感覺端。

在結束對夢中後退(退化)現像的討論時,我們必須提起一個不斷向我們沖擊的觀念(在我們更深入地研究心理癥時,這觀念會再度以不同的強度出現):整個說來,夢是退化到夢者最早期情況的例子,是夢者童年以及當時盛行的沖動,和表達方式的覆活。在這童年的背後,我們可以望見種族進化的童年--一個人類進化的圖像,而個體的發展不過是生命的偶然情況的一個簡短的重覆而已。我不禁覺得尼采的話是對的,他說夢中"存在著一種原始人性,而我們不再能直達那裏。"我們也許能期望由夢的解析中去了解人類的古老傳統,關於他那天賦的精神的了解。也許夢和心理癥保留著比我們期待的更多的精神古物,因此對那些關心並且想重建人類起源的最早以及最黑暗時期的種種科學來說,精神分析是最有價值的。

也許我們對第一部分的夢的心理研究感到不滿意,不過我們應該這樣安慰自己:畢竟我們是向黑暗進軍呀!只要我們的起步不錯,由別的方法必定也能到達同一結論,那麽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對自己的發現感到比較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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