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行觀感

譯完了柯羅連科的《我的同時代人的故事》第一卷三十萬字之後,原定全家出門旅行一 次,目的地是廬山。脫稿前一星期已經有點心不在鎬;合譯者一吟的心恐怕早已上山,每天 休息的時候擱下譯筆(我們是父女兩人逐句協商,由她執筆的),就打電話探問九江船期。 終於在寄出稿件後三天的七月廿六日清晨,父母子女及一外孫一行五人登上了江新輪船。

勝利還鄉時全家由隴海路轉漢口,在漢口搭輪船返滬之後,十年來不曾乘過江輪。菲君 (外孫)還是初次看見長江。


站在船頭甲板上的晨曦中和壯麗的上海告別,乘風破浪溯江而上的時候,大家臉上顯出 歡喜幸福的表情。我們佔居兩個半房間:一吟和她母親共一間,菲君和他小娘舅新枚共一間 ,我和一位鐵工廠工程師吳君共一間。這位工程師熟悉上海情形,和我一見如故,替我說明 吳淞口一帶種種新建設,使我的行色更壯。


江新輪的休息室非常漂亮:四周許多沙發,中間好幾副桌椅,上面七八架電風扇,地板 上走路要謹防滑交。我在壁上的照片中看到:這輪船原是初解放時被敵機炸沉,後來撈起重 修,不久以前才復航的。一張照片是剛剛撈起的破碎不全的船殼,另一張照片是重修完竣後 的嶄新的江新輪,就是我現在乘著的江新輪。我感到一種驕傲,替不屈不撓的勞動人民感到 驕傲。


新枚和他的捷克制的手風琴,一日也捨不得分離,背著它游廬山。手風琴的音色清朗象 豎琴,富麗象鋼琴,在雲山蒼蒼、江水泱泱的環境中奏起悠揚的曲調來,真有「高山流水」 之概。我呷著啤酒聽賞了一會,不覺叩舷而歌,歌的是十二三歲時在故鄉石門灣小學校裡學 過的、沈心工先生所作的揚子江歌:


源青海兮峽瞿塘,蜿蜒騰蛟蟒。

滾滾下荊揚,千里一瀉黃海黃。
潤我祖國千秋萬歲歷史之榮光。

反覆唱了幾遍,再教手風琴依歌而和之,覺得這歌曲實在很好;今天在這裡唱,比半世 紀以前在小學校裡唱的時候感動更深。這歌詞完全是中國風的,句句切題,描寫得很扼要; 句句葉音,都葉得很自然。新時代的學校唱歌中,這樣好的歌曲恐怕不多呢。因此我在甲板 上熱愛地重溫這兒時舊曲。不過在這裡奏樂、唱歌,甚至談話,常常有美中不足之感。你道 為何:各處的擴音機聲音太響,而且廣播的時間太多,差不多終日不息。我的房間門口正好裝著一個喇叭,倘使鎮日坐在門口,耳朵說不定會震聾。這設備本來很好:報告船行情況, 通知開飯時間,招領失物,對旅客都有益。然而報告通知之外不斷地大聲演奏各種流行唱片 ,聲音壓倒一切,強迫大家聽賞,這過分的盛意實在難於領受。我常常想向輪船當局提個意 見,希望廣播輕些,少些。然而不知為什麼,大概是生怕多數人喜歡這一套吧,終於沒有提 。


輪船在沿江好幾個碼頭停泊一二小時。我們上岸散步的有三處:南京、蕪湖、安慶。好 像有一根無形的繩索繫在身上,大家不敢走遠去,只在碼頭附近閒步閒眺,買些食物或紀念 品。南京真是一個引人懷古的地方,我踏上它的土地,立刻神往到六朝、三國、春秋吳越的 遠古,闔閭、夫差、孫權、周郎、梁武帝、陳後主……都閃現在眼前。望見一座青山,啊, 這大約就是諸葛亮所望過的龍蟠鐘山吧!偶然看見一家店舖的門牌上寫著邯鄲路,邯鄲這兩 個字又多麼引人懷古!我買了一把小刀作為南京紀念,拿回船上,同舟的朋友說這是上海來 的。

蕪湖輪船碼頭附近沒有市街,沿江一條崎嶇不平的馬路旁邊擺著許多攤頭。我在馬路盡 頭的一副擔子上吃了一碗豆腐花就回船。安慶的碼頭附近很熱鬧。我們上岸,從人叢中擠出 ,走進一條小街,逶迤曲折地走到了一條大街上,在一爿雜貨鋪裡買了許多紀念品,不管它 們是哪裡來的。在安慶的小街裡許多人家的門前,我看到了一種平生沒有見過的傢具,這便 是嬰孩用的坐車。這坐車是圓柱形的,上面一個圓圈,下面一個底盤,四根柱子把圓圈和底 盤連接;中間一個坐位,嬰兒坐在這坐位上;底盤下面有四個輪子,便於推動。

坐位前面有一個特別裝置:二三寸闊的一條小板,斜斜地裝在坐位和底盤上,與底盤成 四五十度角,小板兩旁有高起的邊,彷彿小人國裡的兒童公園裡的滑梯。我初見時不解這滑 梯的意義,一想就恍然大悟了它的妙用。記得我嬰孩時候是站立桶的。

這立桶比桌面高,四 周是板,中間有一隻抽鬥,我的手靠在桶口上,腳就站在抽斗裡。抽斗底上有桂圓大的許多 洞,抽斗下面桶底上放著灰籮,妙用就在這裡。然而安慶的坐車比較起我們石門灣的立桶來 高明得多。這裝置大約是這裡的子煩惱的勞動婦女所發明的吧?安慶子煩惱的人大約較多, 剛才我擠出碼頭的時候,就看見許多五六歲甚至三四歲的小孩子。這些小孩子大約是從子煩 惱的人家溢出到碼頭上來的。我想起了久不見面的邵力子先生。

輪船裡的日子比平居的日子長得多。在輪船裡住了三天兩夜,勝如平居一年半截,所有 的地方都熟悉,外加認識了不少新朋友。然而這還是廬山之遊的前奏曲。踏上九江的土地的 時候,又感到一種新的興奮,彷彿在音樂會裡聽完了一個節目而開始再聽另一個新節目似的 。

二、九江印象

九江是一個可愛的地方,雖然天氣熱到九十五度,還是可愛。我們一到招待所,聽說上 山車子擠,要宿兩晚才有車。

我們有了細看九江的機會。


「家臨九江水,來去九江側。同是長於人,生小不相識。」


(崔顥)「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白居易)常常替詩人當模特兒的九 江,受了詩的美化,到一千多年後的今天風韻猶存。街道清潔,市容整齊;遙望崗巒起伏的 廬山,彷彿南北高峰;那甘棠湖正是具體而微的西湖,九江居然是一個小杭州。但這還在其 次。九江的男男女女,大都儀容端正。極少有奇形怪狀的人物。尤其是婦女們,無論群集在 甘棠湖邊洗衣服的女子,提著筐挑著擔在街上趕路的女子,一個個相貌端正,衣衫整潔,其 中沒有西施,但也沒有嫫母。她們好像都是學校裡的女學生。但這也還在其次。九江的人態 度都很和平,對外來人尤其客氣。這一點最為可貴。

二十年前我逃難經過江西的時候,有一個逃難伴侶告訴我:「江西人好客。」當時我扶老攜幼在萍鄉息足一個多月,深深地感到這 句話的正確。這並非由於萍鄉的地主(這地主是本地人的意思)夫婦都是我的學生的原故, 也並非由於「到處兒童識姓名」(馬一浮先生贈詩中語)的原故。不管相識不相識,萍鄉人 一概慇勤招待。如今我到九江,二十年前的舊印象立刻復活起來。我們在九江,大街小巷都 跑過,南潯鐵路的火車站也到過。我仔細留意,到處都度著和平的生活,絕不聞相打相罵的 聲音。向人問路,他恨不得把你送到了目的地。我常常驚訝地域區別對風俗人情的影響的偉 大。萍鄉和九江,相去很遠。然而同在江西省的區域之內,其風俗人情就有共通之點。我覺 得江西人的「好客」確是一種美德,是值得表揚,值得學習的。我說九江是一個可愛的地方 ,主要點正在於此。

九江街上瓷器店特別多,除了瓷器店之外還有許多瓷器攤頭。瓷器之中除了日用瓷器之 外還有許多瓷器玩具:貓、狗、雞、鴨、兔、牛、馬、兒童人像、婦女人像、騎馬人像、羅 漢像、壽星像,各種各樣都有,而且大都是上彩釉的。這使我聯想起無錫來。無錫惠山等處 有許多泥玩具店,也有各種各樣的形象,也都是施彩色的。所異者,瓷和泥質地不同而已。 在這種玩具中,可以窺見中國手藝工人的智巧。他們都沒有進過美術學校雕塑科,都沒有學 過素描基本練習,都沒有學過藝用解剖學,全憑天生的智慧和熟練的技巧,刻劃出種種形象 來。這些形象大都肖似實物,大多姿態優美,神氣活現。

而瓷工比較起泥工來,據我猜想, 更加複雜困難。因為泥質鬆脆,只能塑造像坐貓、蹲兔那樣團塊的形象。而瓷質堅致,馬的 四隻腳也可以塑出。九江瓷器中的八駿,最能顯示手藝工人的天才。那些馬身高不過一寸半 ,或俯或仰,或立或行,骨胳都很正確,姿態都很活躍。我們買了許多,拿回寓中,陳列在 桌子上仔細欣賞。唐朝的畫家韓爸以畫馬著名於後世。我沒有看見過韓爸的真跡,不知道他 的平面造型藝術比較起江西手藝工人的立體造型藝術來高明多少。韓爸是在唐明皇的朝廷裡 做大宮的。那時候唐明皇有一個擅長畫馬的宮廷畫家叫做陳閎。

有一天唐明皇命令韓爸向陳 閎學習畫馬。韓爸不奉詔,回答唐明皇說:「臣自有師。陛下內廄之馬,皆臣師也。」我們 江西的手藝工人,正同韓爸一樣,沒有進美術學校從師,就以民間野外的馬為師,他們的技 術是全靠平常對活馬觀察研究而進步起來的。我想唐朝時代民間一定也不乏象江西瓷器手藝 工人那樣聰明的人,教他們拿起畫筆來未必不如韓爸。只因他們沒有象韓爸那樣做大官,不 能獲得皇帝的賞識,因此終身沉淪,湮沒無聞;而韓爸獨僥倖著名於後世。這樣想來,社會 制度不良的時代的美術史,完全是偶然形成的。

我們每人出一分錢,搭船到甘棠湖裡的煙水亭去乘涼。這煙水亭建築在象杭州西湖湖心 亭那樣的一個小島上,四面是水,全靠渡船交通九江大陸。這小島面積不及湖心亭之半,而 樹木甚多。樹下設竹榻賣茶。我們躺在竹榻上喝茶,四面水光艷艷,風聲獵獵,九十度以上 的天氣也不覺得熱。有幾個九江女郎也擺渡到這裡的樹蔭底下來洗衣服。每一個女郎所在的 岸邊的水面上,都以這女郎為圓心而畫出層層疊疊的半圓形的水浪紋,好像半張極大的留聲 機片。這光景真可入畫。


我躺在竹榻上,無意中舉目正好望見廬山。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大概 就是這種心境吧。預料明天這時光,一定已經身在山中,也許已經看到廬山真面目了。

三、廬山面目

「咫尺愁風雨,匡廬不可登。只疑雲霧裡,猶有六朝僧。」

(錢起)這位唐朝詩人教我們「不可登」,我們沒有聽他的話,竟在兩小時內乘汽車登 上了匡廬。這兩小時內氣候由盛夏迅速進入了深秋。上汽車的時候九十五度,在汽車中先藏 扇子,後添衣服,下汽車的時候不過七十幾度了。赴第三招待所的汽車駛過正街鬧市的時候 ,廬山給我的最初印象竟是桃源仙境: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茶館、酒樓、百貨之屬;黃 發垂髫,並怡然自樂。不過他們看見了我們沒有「乃大驚」,因為上山避暑休養的人很多, 招待所滿坑滿谷,好容易留兩個房間給我們住。廬山避暑勝地,果然名不虛傳。這一天天氣 晴朗。憑窗遠眺,但見近處古木參天,綠陰蔽日;遠處崗巒起伏,白雲出沒。有時一帶樹林 忽然不見,變成了一片雲海;有時一片白雲忽然消散,變成了許多樓台。正在凝望之間,一 朵白雲冉冉而來,攢進了我們的房間裡。倘是幽人雅士,一定大開窗戶,歡迎它進來共住; 但我猶未免為俗人,連忙關窗謝客。我想,廬山真面目的不容易窺見,就為了這些白雲在那裡作怪。

廬山的名勝古跡很多,據說共有兩百多處。但我們十天內遊蹤所到的地方,主要的就是 小天池、花徑、天橋、仙人洞、含鄱口、黃龍潭、烏龍潭等處而已。夏禹治水的時候曾經登 大漢陽峰,周朝的匡俗曾經在這裡隱居,晉朝的慧遠法師曾經在東林寺門口種松樹,王羲之 曾經在歸宗寺洗墨,陶淵明曾經在溫泉附近的栗裡村住家,李白曾經在五老峰下讀書,白居 易曾經在花徑詠桃花,朱熹曾經在白鹿洞講學,王陽明曾經在捨身巖散步,朱元璋和陳友諒 曾經在天橋作戰……古跡不可勝計。然而憑弔也頗傷腦筋,況且我又不是詩人,這些古跡不 能激發我的靈感,跑去訪尋也是枉然,所以除了乘便之外,大都沒有專誠拜訪。有時我的太 太跟著孩子們去尋幽探險了,我獨自高臥在海拔一千五百公尺的山樓上,看看廬山風景照片 和導遊之類的書,山光照檻,雲樹滿窗,塵囂絕跡,涼生枕簟,倒是真正的避暑。

我看到天橋的照片,遊興發動起來,有一天就跟著孩子們去尋訪。爬上斷崖去的時候,一位掛著南京 大學徽章的教授告訴我:「上面路很難走,老先生不必去吧。天橋的那條石頭大概已經跌落 ,就只是這麼一個斷崖。」我抬頭一看,果然和照片中所見不同:照片上是兩個斷崖相對, 右面的斷崖上伸出一根大石條來,伸向左面的斷崖,但是沒有達到,相距數尺,彷彿一腳可 以跨過似的。

然而實景中並沒有石條,只是相距若干丈的兩個斷崖,我們所登的便是左面的 斷崖。我想:這地方叫做天橋,大概那根石條就是橋,如今橋已經跌落了,我們在斷崖上坐 看雲起,臥聽鳥鳴,又拍了幾張照片,逍遙地步行回寓。晚餐的時候,我向管理局的同志探 問這條橋何時跌落,他回答我說,本來沒有橋,那照相是從某角度望去所見的光景。

啊,我恍然大悟了:那位南京大學教授和我談話的地方,即離開左面的斷崖數十丈的地方,我的確 看到有一根不很大的石條伸出在空中,照相鏡頭放在石條附近適當的地方,透視法就把石條 和斷崖之間的距離取消,拍下來的就是我所欣賞的照片。我略感不快,彷彿上了資本主義社 會的商業廣告的當。然而就照相術而論,我不能說它虛偽,只是「太」巧妙了些。天橋這個 名字也古怪,沒有橋為什麼叫天橋?

含鄱口左望揚子江,右瞰鄱陽湖,天下壯觀,不可不看。

有一天我們果然爬上了最高峰的亭子裡。然而白雲作怪,密密層層地遮蓋了江和湖,不 肯給我們看。我們在亭子裡喫茶,等候了好久,白雲始終不散,望下去白茫茫的,一無所見 。這時候有一個人手裡拿一把芭蕉扇,走進亭子來。他聽見我們五個人講土白,就和我招呼 ,說是同鄉。原來他是湖州人。我們石門灣靠近湖州邊界,語音相似,我們就用土白同他談 起天來。土白實在痛快,個個字入木三分,極細緻的思想感情也充分表達得出。

這位湖州客也實在不俗,句句話都動聽。他說他住在上海,到漢口去望兒子,歸途在九江上岸,乘便一 游廬山。我問他為什麼帶芭蕉扇,他回答說,這東西妙用無窮:熱的時候扇風,太陽大的時 候遮陰,下雨的時候代傘,休息的時候當坐墊,這好比濟公活佛的芭蕉扇。因此後來我們談 起他的時候就稱他為濟公活佛。互相敘述遊覽經過的時候,他說他昨天上午才上山,知道正 街上的館子規定時間賣飯票,他就在十一點鐘先買了飯票,然後買一瓶酒,跑到小天池,在 革命烈士墓前奠了酒,遊覽了一番,然後拿了酒瓶回到館子裡來吃午飯,這頓午飯吃得真開 心。這番話我也聽得真開心。

白雲只管把揚子江和鄱陽湖封鎖,死不肯給我們看。時候不早,汽車在山下等候,我們 只得別了濟公活佛回招待所去。此後濟公活佛就變成了我們的談話資料。姓名地址都沒有問 ,再見的希望絕少,我們已經把他當作小說裡的人物看待了。誰知天地之間事有湊巧:幾天 之後我們下山,在九江的潯廬餐廳吃飯的時候,濟公活佛忽然又拿著芭蕉扇出現了。原來他 也在九江候船返滬。我們又互相敘述別後遊覽經過。

此公單槍匹馬,深入不毛,所到的地方 比我們多。我只記得他說有一次獨自走到一個古塔的頂上,那裡面跳出一隻黃鼠狼來,他打 湖州白說:「渠被滄嚇了一嚇,滄也被渠嚇了一嚇!」我覺得這簡直是詩,不過沒有葉韻。 宋楊萬里詩云:「意行偶到無人處,驚起山禽我亦驚。」豈不就是這種體驗嗎?現在有些白 話詩不講葉韻,就把白話寫成每句一行,一個「但」字占一行,一個「不」也占一行,內容 不知道說些什麼,我真不懂。


這時候我想:倘能說得像我們的濟公活佛那樣富有詩趣,不葉韻倒也沒有什麼。


在九江的潯廬餐廳吃飯,似乎同在上海差不多。山上的吃飯情況就不同:我們住的第三 招待所離開正街有三四里路,四周毫無供給,吃飯勢必包在招待所裡。價錢很便宜,飯菜也 很豐富。只是聽憑配給,不能點菜,而且吃飯時間限定。原來這不是菜館,是一個膳堂,仿 佛學校的飯廳。我有四十年不過飯廳生活了,頗有返老還童之感。跑三四里路,正街上有一 所菜館。然而這菜館也限定時間,而且供應量有限,若非趁早買票,難免枵腹遊山。

我們在輪船裡的時候,吃飯分五六班,每班限定二十分鐘,必須預先買票。膳廳裡寫明請勿喝酒。 有一個乘客說:「吃飯是一件任務。」我想:輪船裡地方小,人多,倒也難怪;山上遊覽之 區,飲食一定便當。豈知山上的菜館不見得比輪船裡好些。

我很希望下年這種辦法加以改善 。為什麼呢,這到底是遊覽之區!並不是學校或學習班!人們長年勞動,難得遊山玩水,游 興好的時候難免把吃飯延遲些,跑得肚饑的時候難免想吃些點心。名勝之區的飲食供應倘能 滿足遊客的願望,使大家能夠暢遊,豈不是美上加美呢?然而廬山給我的總是好感,在飲食 方面也有好感:


青島啤酒開瓶的時候,白沫四散噴射,飛濺到幾尺之外。我想,我在上海一向喝光明啤 酒,原來青島啤酒氣足得多。回家趕快去買青島啤酒,豈知開出來同光明啤酒一樣,並無白 沫飛濺。啊,原來是海拔一千五百公尺的氣壓的關係!廬山上的啤酒真好! 1956年9月作於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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