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追尋生命的意義》(30)

8 愛的意義

愛是進入另一個人最深人格核心之內的唯一方法。沒有一個人能完全了解另一個人的本質精髓,除非愛他。借著心靈的愛情,我們才能看到所愛者的真髓特性。更甚者,我們還能看出所愛者潛藏著什麽,這些潛力是應該實現卻還未實現的。而且由於愛情,還可以使所愛者真的去實現那些潛能。憑借使他理會到自己能夠成為什麽,應該成為什麽,面使他原有的潛能發掘出來。

意義治療學並沒有將愛情解釋作性沖動及性本能的升華的"次級現象"(由原始現象所產生之結果)。愛與性一樣是屬於原始現象。正常言之,性是表達愛的一種方式。性是無罪的,甚至是神聖的--當它作為傳達愛的媒介時。如果只將愛情作為性的副作用,那麽我們不會了解它便是兩心永相契的體驗,也是表達此體驗的一種方式。

第三種發現生命意義的途徑,是借助於受苦受難。

9 苦難的意義

當一個人遭遇到一種無可避免的、不能逃脫的情境,當他必須面對一個無法改變的命運--比如罹患了絕癥或開刀也無效的癌癥等等--他就等於得到一個最後機會,去實現最高的價值與最深的意義,即苦難的意義。這時,最重要的便是:他對苦難采取了什麽態度?他用怎樣的態度來承擔他的痛苦?

我下面要引證一個清晰的例子:

有次一位年老的全科醫師來看我,他患了嚴重的憂郁癥。兩年前,他最摯愛的妻子死了,此後,他就一直無法克服喪妻的沮喪,現在我能怎樣幫助他呢?我又應該跟他說些什麽呢?我避免直接告訴他任何話語,反而問他:"請問醫師,如果您先離世,而尊夫人繼續活著,那會是怎樣的情境呢?"他說:"喔!對她來說這是可怕的!她會遭受多大的痛苦啊!"於是我回答他說:"您看,現在她免除了這痛苦,而那是因為您才使她免除的。現在您必須付代價,以繼續活下去及哀悼來償付您心愛的人免除痛苦的代價。"他不發一語但卻緊緊握住我的手,然後平靜地離開我的診所。痛苦在發現意義的時候,就不成為痛苦了,例如具有意義的犧牲便是。

當然,認真說來,這根本就不算是一種治療。因為第一,他的失望並非疾病;第二,我不能改變他的命運,我不能使他的妻子覆活。但是在那瞬間,我成功地轉變了他面對自己不可改變之命運的態度;或在那一刻,至少他了解了他的痛苦的意義。意義治療學的基本信條之一即是:人主要的關心並不在於獲得快樂或避免痛苦,而是要了解生命中的意義。這就是為什麽人在某些情況下,寧願受苦,只要他確定自己的苦難具有意義即可。

不用說,除非痛苦是絕對必須,否則它就沒有意義。例如可用手術治療的癌癥,就不應該要病人像背十字架一樣平白忍受。果真忍受下來了,那也只能算是一種"被虐狂",不能算是英雄氣概。不過,如果醫師既不能治愈這種疾病,也無法減輕病人的痛苦,就應該激發他的潛能去實現痛苦的意義。傳統的心理治療目的在於恢覆病人的能力,使他能工作及享受生命。意義治療法也包括這些,但更進一步還要使病人再獲得受苦的能力,因此需要去發掘痛苦中的意義。

關於這一點,美國普渡大學心理學教授Edith Weiss Kopf-Joelson,在其有關意義冶療的文章上說:"心理衛生哲學日趨強調人應該快樂;而不快樂是適應困難的一種癥狀。這樣的價值現應該對我們四周許多由不快樂所引起的不幸負責。"在她另一篇論文中,表達了希望意義治療學可以"抵制當前美國文化不健康的趨勢。當前的趨勢是以痛苦為恥而非為榮,因此使得一個人不但不快樂,還要因不快樂而羞恥。"

在有些情況下人可能喪失工作的機會或生話的樂趣,但人永不能排除痛苦的不可避免性。如果勇敢地接受苦難的挑戰,生命至最後一刻都仍具意義。換言之,生命的意義是絕對的,它甚至包括潛伏的痛苦的意義。

容我回憶一下在集中營裏一次可能是最深刻的經驗。眾難友之中,歷劫而猶能生還的人,不超過二十分之一,這是很容易以正確的統計來證實的。抵達奧斯維辛集中營之後,我暗藏在衣袋中的第一本書原稿,是不可能不被搜走的,因此我必須經歷及克服喪失我靈魂之子的悲痛。當時,似乎已沒有什麽東西能使我繼續活下去了,我既失去了身體的兒子,又失去了靈魂的產兒。我發現自己正面對著一個疑問:我是否在這樣的情勢之中,生命是終極的虛無而無任何意義?

但我發現我如此激動奮力要找尋的答案,已經貯藏在我內,並且不久後就顯露了出來。事情是這樣的,我必須交出自己的衣服,而繼承另一位犯人的破衣服(那犯人在到達奧斯維辛火車站後就立刻被送進煤氣間了)。我失去了我的著作原稿,卻在別個犯人的破衣服口袋中發現猶太祈禱書中撕下來的一頁紙,其中還包括猶太人最主要的禱文ShemaYisrael這樣的巧合。我除了把它當成一種挑戰,一種要我活出自己的思想,而不光是紙上談兵的啟示之外,又能作何解釋呢?

後來幾天,我記得自己感到快要死了。但在這種危機時候,我內心的問題與大多數難友不同。他們的疑問是:"我們能在集中營內活下去嗎?如果不能,所有的痛苦便沒有意義。"但困擾我的疑惑卻是:"所有生命中的痛苦,我們四周的死亡,有意義嗎?如果沒有,那麽人的生命終究毫無意義。如果生命的意義只依賴一些偶發事件--可以脫逃或不能脫逃的偶發事件--那麽人生終究不值得一活。"

10 形而上的臨床問題 (Meta-Clinical Problems)

一位醫師愈來愈會面臨這個問題:生命是什麽?痛苦到底是什麽?今天,精神醫學家不斷遭遇到的人類問題比精神官能癥的癥狀要多得多。昔日人們去見神父,牧師或大師(佛教或猶太宗教中的大師),當時所問的問題,有些人現在轉而去問精神科醫師了。因此醫師現今要面對哲學上的問題而非僅僅情緒的沖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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