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白譯·費爾南多·佩索阿詩選(9)

■自從我寫下一首長詩

自從我寫下一首長詩 
又過去好久了! 
一晃數年……

我已經失去了創造節奏的能力 
那種以某種思想和形式 
在靈與肉的統一中 
一起向前運動的能力……

我已經失去了曾經賦予我的一切 
某些帶有一種內在確定性的感覺…… 
我剩下些什麽? 
太陽,它在那裏我並沒有召喚它…… 
白晝,它不需要我任何的努力…… 
一陣微風,或者一陣微風的撫摸, 
讓我意識到空氣…… 
以及那種不需要任何其他東西的馴服的自我主義。

可是哎,我的“凱旋曲,” 
伴著它的直線運動! 
哎,我的“海上曲,” 
伴著它的詩節、對照詩節和長短句交替的詩節! 
而我的計劃,所有的計劃, 
是我一切詩節中最偉大的頌歌! 
是最終的、絕倫的、不可能的頌歌!

■我想要你開的花,而不是你給予的花

我想要你開的花,而不是你給予的花, 
為什麽要拒絕我沒有期待於你的東西呢? 
在你獻上之後 
你才有時間拒絕。 
開花,開成一朵獻給我的花吧!如果,你吝嗇,卻被那雙 
不吉的斯芬克斯之手采集到,你將會永遠遊蕩著 
作為一個荒謬的影子, 
尋找你從未奉獻的東西。 
1923年10月21日

■致阿爾貝托·卡埃羅①

主啊,我們失去的 
所有的時光是平靜的, 
猶如在花瓶裏,如果 
我們把花 
放在我們失去 
它們的位置上。

我們的生活裏 
沒有悲哀也沒有歡樂。 
那麽讓我們學會, 
聰明地拋開牽掛, 
不要去想如何去生活 
除了讓它度過,

永遠保持 
安恬和平靜, 
以孩子 
為師 
並讓自然灌滿 
我們的眼睛……

沿著河 
或者沿著路 
無論我們在那裏, 
總保持 
同樣的心境,安心地 
過著我們的生活…

時光流逝 
並沒有告訴我們任何東西。 
我們已垂垂老矣。 
讓我們帶著某種 
淘氣的神情,知道如何 
去感受我們正在老去。

毫無目的地 
行事。 
沒有人能阻止 
那殘暴的神 
它總在吞吃 
它自己的孩子。

讓我們采摘花朵。 
讓我們輕快地 
打濕我們的手 
在那安靜的河流裏, 
以便學會 
它們的平靜。

太陽花永遠 
朝向太陽, 
我們將安詳地 
與生活告別, 
甚至沒有曾經 
活過的遺憾。 
1914年6月12日 

①阿爾貝托·卡埃羅是眾多異名中的一個。

■不能入眠

不能入眠,我花費整個晚上觀看她獨自的形象 
我總是看見它,以各種不同於我從她外貌上看見她的方式。 
我從我的記憶裏塑造出關於她的想法,在她同我交談時, 
在每一個想法裏,她是一個不同於她外表的人。 
去愛就是去想。 
由於想她想得太多,我幾乎忘記了去感覺。 
我並不真的知道我需要什麽,甚至從她那裏,而她 
是我思考的全部。 
我的迷亂同生活一樣巨大。 
當我想要跟她在一起時, 
我幾乎寧願不跟她在一起, 
以便隨後無需不得不離開她。 
而我寧願想她,當她真正出現時我會有一點點害怕她。 
我並不真的知道我想要什麽,我甚至不想去了解我想要什麽。 
我想要的一切是去想她。 
我不要求任何人的任何東西,甚至不要求她的,除了讓我去想她。 

1930年7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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