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寫唐代女子王寶釧,也不敢寫她愛著的薛平貴,為什麼呢?是因為他們已經成愛情典範了?

非也。那是由於我打小就聽見大姐說,我不想成為王寶釧,不想獨守寒窯十八載,我定要棄舊愛找真愛不可。於是乎,每隔三五年,大姐就離一次婚,弄得驚濤駭浪、血雨腥風;愛情的結晶呢,皆扔回山城父母身邊,一拍屁股,走得乾淨,去尋新的愛情。

也奇怪,我身邊有不少大姐這樣人物,卻幾乎沒有出現過“王寶釧”,居然沒一個女子願意等意中人十八年。也許窮人家女兒早諳世事,知道世上男子靠不住;也許那本就是傳說,聽傳說信傳說易,化入傳說難也。

我有三個姐姐和兩個哥哥,只有二姐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曾有二姐的一個男同學追求過我,我婉拒之。二姐畢業分配,進城中心當教師後,我才把他帶回家。

一個花開的日子,男同學帶了相機到我家。他高高個子,書生模樣,對老院子里那些雕花木窗、踩上去嘎吱響的木梯和蜘蛛網產生了濃厚興趣,拍個不停。

來看熱鬧的鄰居圍了三層。母親對二姐說,你們去苗圃玩吧。

二姐和他走出院門,又折回,叫上小小年紀的我。

苗圃里迎春花謝了,桃李花皆開得正繁,路邊青草叢生。男同學小心地牽我小手,仔細聽二姐說話。他拍照時,讓我不看鏡頭,而是看天,可我只是盯著鏡頭。他笑起來,舒緩了一身緊張,看上去像個好人。

可是父親說他面帶女相,不實在,反對二姐與他搞對象;母親也說他長得不壯,兩人都體弱,到時生病誰照顧誰?

二姐啥也沒說。我坐在床沿上,看著一堆曝光過度的膠卷,男同學拍的照片一張也沒有留下來。

沒過多久,母親帶二姐到從前紗廠的姐妹家去,那人把二姐介紹給對門鄰居的大兒子。

二姐臨結婚前,突然把男朋友家的聘禮退回。父母把二姐狠狠地訓了一頓。經雙方父母調解,沒多久就吃他們喜糖了。

父母從未在意過家里子女的婚姻,除了二姐。大姐是天棒,管不了,總是先斬後奏,而三哥、四姐、五哥幾乎都是快結婚了,父母才知曉。我更叛逆,躲到半個地球之遠的英國,嫁人、離婚,都自個兒做主,父母就是想操心也沒辦法。我們都與幸福背道而馳,可二姐這一生與丈夫過得比較安穩。

這難道不是笑話?

想想,王寶釧若是聽從父母,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哪會等沒了青春好年華,等回一個早就做了別人丈夫的男人?難怪十八天後她就撒手人寰。

我早年去過西安,在城南小雁塔前留影,卻未光顧那武家坡上的古寒窯。時光穿梭一千多年,我閱覽天下男女,覺得那古寒窯是面明鏡,告誡女子莫學王寶釧,男子莫像薛平貴,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君心似我心,永永遠遠。

父母是過來之人,知道生活的殘酷和存在的本質,明白該選擇一個什麼樣的人做孩子的終生伴侶。我們這些兒女,卻不懂;等懂了,一生已過得差不多了。

幸運的二姐呢,面對春暖花開,背朝群山,她有點憂傷,可她的心是靜的,靜得讓我心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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