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見來勢兇猛,連忙閃開。李二娘險些撞上對面的墻,轉過頭來就要哭,眼淚在眼眶里轉了三圈又生憋了回去。她嗲聲嗲氣地說:“相公!你不喜歡我?那你為什麽還來?”

“誰說不喜歡?我是怕你砸著我,酒在哪里?”

“你——你!要不是搽了粉,我就要哭了!你上這兒來,到底是圖酒呢,還是圖人?”

“酒、人我都圖。賣酒的娘子里,我最喜歡你,酒地道,人也——說不上地道,不過是很漂亮的。”

李二娘想了半天,拿不定主意是哭還是笑,最後她還是笑了。“既然如此,你來親親我!”

“這可不成。有人看著呢!”

李二娘回頭一看,廚房的門口伸出一顆肥頭,那胖女工圓睜雙眼就像一個色情狂的老頭看人家野合。她大喝一聲:“胖胖,把眼睛閉上!這回成了吧?”

李二娘也閉上眼睛、偏著頭,做出一個等待的架式。李靖這一嘴勢在必行。他找來找去,好容易在脖子根上找了個稍薄的地方吻了一下。李二娘大叫一聲,渾身酥軟,抱著李靖的脖子說:

“小親親,上樓去,你看看我的臥室擺設成什麽樣子了!”

又來了!李靖想,對這麽個富強粉的饅頭怎麽能……?非喝點酒不可,不灌到半醉,恐怕是不成。他說:“先喝一點,不然沒精神!”

“菜得呆一會才好。先上樓,我求求你!我等你一下午,心都著了火!”

“現在我怕幹不來。你別哭!我告訴你,你一點不會打扮,打扮起來嚇死人。你這是打扮嗎?簡直是刷墻!”

李二娘“哇”一聲哭起來。李靖也覺得這話大損。再說,想喝人家的酒,就該說好聽的。他今天有點失態,火氣太大,都是因為心里惦記著沒想完的第十個計劃。李二娘哭了一會兒,把臉從腋窩下露出一半來說:“你是不是完全不喜歡我了?”

“哪能呢?我喜歡得緊!不過你得把粉洗了去。”

“你別看我!我這袖子透明,遮不住。這都是胖胖的主意,她說什麽女為知己者容。我知道了,她是嫉妒咱們倆好,要拆我的臺!哼,肥豬也想吃天鵝肉!我去洗臉,順便揍她一頓!”

李靖坐在桌邊,就聽見廚房里擀面杖打在胖胖身上的悶響,胖胖嗷嗷地叫。然後又聽見嘩嘩水響。等來等去,等得心里直起毛。李二娘這才出來,她換上了短裙短衫,懷里抱著一個壇子,泥封上掛著綠毛。李靖一看見壇子的式樣不是時下的模樣,頓時口水直流。他從桌上搶過一把刀子就奔過去,嘴里大叫著:“小心!別打了。我來開。泥巴掉進去不是玩的!孩他媽媽,拿大磁盆來!”

李二娘拿著磁盆,如癡如醉。“什麽時候我就真正成為你的孩子他媽呢?啊,李靖!你是真心嗎?你能看得上我嗎?”

“真心真心!快把盆給我。怎麽看不上?你去了粉,真正美極了!”

“你說得對。我洗臉的第一盆水,就像面湯一樣。這麽多粉搽在臉上,我也覺得沈呢,胖胖,把涼菜和大碗拿來!快、快、快!”

酒倒出來,滿屋的香氣。李靖拼命咂鼻子吸了一大口氣,大叫:“好酒!不枉了叫做十五年的好酒!”

“什麽十五年?我出世那一年做的。整整二十四年了。李靖,你我對飲幾大碗,今天是不醉不散!”

李二娘一只腳踩上了凳子,手執大海碗,真是雄赳赳,氣昂昂。她的酒量在賣酒的娘子里排第一,連李靖也有喝不過的時候。李靖和她連碰了三大碗,把嘴里饞蟲壓了壓,就換成小杯,一點一點品起來。他贊一聲:

“好酒呀好酒!真不枉是一斗糯一斗粳做的酒!”

“呸!李靖,你舌頭怎麽長的?我來告訴你,做這陳釀要用一斗高粱,一斗黍,一斗玉米,一斗糯。又要有上等的豌豆。大麥制的曲,按一半糧一半曲摻合發酵,制醅不用水,完全用酒,起碼要發酵三年,才能開榨下壇。這酒有錢也買不來。以前我那死鬼丈夫,一心要挖出來喝,把後墻挖倒了也挖不出。昨天我到後園一挖,就挖了出來。可見那死鬼是無福消受這酒,只有你這心肝肉肉才配喝!”

李靖皺起眉來:“說到你丈夫,你該稍微尊敬一點。”

李二娘喝了酒,小性子也上來了。她把脖子一梗喝問道:

“便不尊敬你待怎地?”

“我能怎麽樣呢?他是你丈夫。”

“那你廢什麽話。”

“我在想,我死以後,還不知你怎麽說。”

“那你不用擔心,你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一定自殺。這麽喝有什麽意思?咱們上樓到床上喝去,一會兒菜好了,叫胖胖送到咱們的床頭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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