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奈茨鼻子發出呼吸聲。羅伊聽到了她呼氣吸氣的聲音,聽到屋外街道上汽車開過,房子後面,廚房窗戶下修整枝葉的大剪刀的哢嚓哢嚓聲也清脆可聞。

“恩?”伊奈茨說。她手放在嘴旁皺著眉頭等待著。

“我能聽到了,”他說。“我好了!我是說我能聽見了。你說話聽起來不再象在水裏一樣了。現在好了。好啦。上帝,我剛才還想我要瘋了呢。現在我好了。什麼都能聽見了。聽著,親愛的,我去弄咖啡,這還有果汁。”

“我得走了,”她說。“我有事要遲到了。不過好會回來。有空一起遲午飯。我們要談談。”

“我沒法這邊側著睡覺,就這,”他繼續道。他跟著她進了起居室。她點了支煙。“這就是所發生的。我整晚這邊側著睡,然後耳朵就塞著了。我想只要我不忘,睡覺的時候靠這邊我就會好了。只要我小心。你懂我意思麼?要是我平躺著睡或者靠左邊睡。”

她不看他。

“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當然不會,我曉得。我不會的。我不會這輩子都這樣下去。但會持續一段時間,不管怎樣。靠左邊睡或者平躺著睡。”

但盡管這樣說,他還是開始害怕即將到來的夜晚,開始害怕準備上床的時刻和此後可能發生的事。還有好幾個小時呢,可他已經開始害怕了。要是半夜他無意中翻身到右邊,枕頭上腦袋的重壓又開始往他耳管裏積聚耳屎,會怎樣?要是他一覺醒來,啥也聽不見,腦袋離天花板只有幾英寸,會怎樣?

“老天爺,”他說。“天哪,太糟了。伊奈茨,我像是在做噩夢。伊奈茨,你要去哪?”

“跟你說了,”說著她把東西放回錢包準備離開,看看表說“我要遲到了。”走到門口。但到門口她轉身又跟他說了些什麼。他沒聽,也不想聽。他看著她嘴唇的變化直到她把話說完。完了她說,“再見。”開門,關門。

他回臥室穿了衣服。匆匆忙忙只穿了褲子,走到房門,打開,站在那聽著。在平台下面,他聽見伊奈茨謝了馬太夫人,那老女人說,“不客氣。”然後聽到她說她最後一個丈夫和他的共同點。她說“把你的號碼給我。有啥事我打給你。說不定就用上了。”

“希望不必,”伊奈茨說。“不過還是給你吧。有筆和紙麼?”

羅伊聽見馬太夫人打開一個抽屜翻找。然後是老女人的聲音,“找到了。”

伊奈茨把家裏的電話號碼給了她。“謝謝,”她說。

“見到你和高興,”馬太夫人說。

他聽見伊奈茨走下樓梯開開前門。然後聽見關門聲。他一直等到聽見她開車走了。關門回到臥室穿好衣服。

穿了鞋系了鞋帶,他躺到床上把鋪蓋拉到下巴。胳膊放在身體兩側的鋪蓋下面。閉上眼就當是晚上準備入睡,然後雙臂抱在胸前看看這個姿勢合不合適,試著保持眼睛閉著。不錯,他想。很好。要是他不想讓耳朵再塞上,他就必須平躺著睡。他知道自己能做到。他不能忘了,即使睡著了,不能躺錯了姿勢。反正他需要的就是一晚上睡四五個小時。他能辦到。一個漢子更糟的事也會碰到。某種意義上講,這是個挑戰。但他能行。他知道自己行。過了會他掀開鋪蓋起來了。

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還是要好點的。他進廚房彎下身子從冰箱裏取出一新瓶香檳。小心把塑料塞拔下來,但打開的香檳還是發出了喜慶的砰的響聲。

他把杯子裏的嬰兒油洗凈,倒滿香檳。拿著杯子繞到沙發前坐下,放到咖啡碟上。雙腳翹到咖啡桌上,挨著香檳,向後靠在沙發上。但過了會他又開始更加擔心即將到來的夜晚。要是盡管他盡了力,耳屎塞住另一只耳朵怎麼辦?他閉上眼搖頭。很快他起身走回臥室,脫了衣服換上睡衣,然後回到起居室,又坐到沙發上翹起腿,伸手打開電視,調了音量。他知道自己沒法阻止上床後會發生什麼。他要學著適應。另一方面,整件事讓他回想起炸面圈和香檳的事。要是你想一下,這沒啥奇怪的。他喝了點香檳,但喝起來不對勁。他舔舔嘴唇,用袖子擦擦嘴,看到香檳上有一層油。

他起來倒掉香檳把杯子放到水槽裏。拿起那瓶香檳倒起居室舒舒服服坐到沙發上。他握住瓶頸喝了起來。他不習慣就著瓶子喝,但這看起來也沒啥不一樣。他想,即使他在下午這麼在沙發上睡著,也不會比讓自己仰面躺好幾個小時奇怪。他低頭凝視窗戶,根據陽光射進的角度和屋裏的陰影,猜想現在大概是三點鐘了。

Views: 93

Comment

You need to be a member of Iconada.tv 愛墾 網 to add comments!

Join Iconada.tv 愛墾 網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Videos

  • Add Videos
  • View 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