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妮《小百姓》我們的香港

有日本朋友在長途電話中,說日本現在十分混亂,市民搶購燃料糧食,有如戰時,並且勸這裡的人目前最好不要到日本旅遊。我知道石油缺乏對日本的工業有很大的影響,但是卻料不到會令到人心惶惶,一至於此。

日本人一向敏感緊張,凡事都作過分反應,中國人卻恰巧相反,老是「君子處變不驚」,到變了個措手不及,無可挽回之時,便「既來之則安之」,豁達得驚人。

香港人算是典型的中國人?我想不是。香港的中上階級,最擅長的是「一走了之」,反正手頭有幾個錢,只要有什麼風吹草動,便忙著認別一處做家鄉。在六七年暴動的時候,不少香港人跑到了加拿大,但是風平浪靜之后,很多人因為耐不住那邊的單調生活,又跑回香港來了。

香港在很多人眼中,只是一個遊樂場,遊戲完了,人也跑了,沒有誰真正愛香港,沒有誰肯負「市民」的責任。香港並不代表什麼,只代表互相利用,居民利用它謀生,外地人利用它發財,想下去,硬要自己對香港負責任的人是一個傻子。

香港大部分都是中下級小市民,他們的聲音從來沒有人聽見,似乎很多賺到了錢的人都喜歡自己騙自己,當作這一群多數的人不存在。他們存在,但是形象是出奇地黯晦,聲音是出奇地不清楚。也許他們並不是一個性格鮮明的整體,而只是已經發了財的人在未發財之前的形象,也許他們只是一群陰影。不是嗎?每個香港人的最終目標,幾乎都是發財,有奶的便是娘,並不忠於任何一種信念,或者任何一種理想。誰跑出來振臂一呼,說要提高香港公務員的道德,街道的安全,政府和慈善機構的服務水準,而希望有群眾真正跟從和支持他的,準是一個傻子。

香港人有了錢便覺得自己很有面子,既然有了面子,何必倒過頭去談道德?自己不被賊劫,便覺得很安全了,哪兒有空去管李四被賊打破了頭,被送進公立醫院一天便被請回家休息,結果糊裏糊塗地死掉?這就是我們的香港,別費心為它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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