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孝陽·《旅人書:世界在變,而我始終如一》年城(二)

每日清晨,太陽還沒有變成火把,他們就早早地鉆出位於年城下濕漉幽暗的洞穴,來到城的對面。那裏有一座山,非常高。山上不長草,都是大塊的幾何形狀的青石,非常硬。旅人找了把最鋒利的鑿刀,使出吃奶的力氣,才在上面留下一道淺印子。旅人真不知道他們如何在石子上刻下這麽多的幾乎已遍布山體周身的刻痕--最長的一道刻痕有數公裏長,幾十米寬。這些刻痕類似漢字的五種基本筆畫,橫豎撇捺折。刻痕深處間又雕了許多各種各樣的城堡,雕刻手法迥異,線雕、浮雕、圓雕、沈雕、透雕、鏤雕,雙面雕。而當城堡在被太陽與月光各自照耀時,還會分別呈現出令人咋舌的景象,比如,原來寒酸衰敗的會驀然變得金碧輝煌、流光溢彩。

城堡四周還伴有數量接近無限的青銅騎士與在他們身下奮蹄揚鬃的馬。

沒有人上前告訴旅人,這些刻痕與雕像是用來幹什麽的。旅人問過許多人,他們只是搖頭。一個年紀最大的長者說,“我們在建圖書館,你信嗎?”旅人當然不信(沒有比圖書館更荒謬的存在了),所以,也就懶得再追問下去。但旅人還是想不明白他們是如何做到的。旅人提出疑問。老者說,“光用力還不夠,你得先這樣,”老者摸起鑿刀割破手指頭,把激湧的鮮血抹在青石上,回過頭對旅人說道,“這樣多抹幾次,石頭就軟了。得是自己的血,別人的血不管用。”

旅人沒有再問下去。他突然就明白了所有的因與所有的果,明白了如何才能擺脫自身的命運。“主啊,世界是一盆大火,你也不可能置身其外。”旅人喃喃自語,熱淚盈眶,沒有再打擾他們,下山,獨自來到城堡面前。當那掛滿褐色苔蘚的門再次匐然打開,當那鑲了古老花飾的馬蹄眼看要踏破胸口,旅人縱身把那騎士撞於馬下,摘下那兇惡的青銅面具。

這是一位美貌的少女,眼似珍珠,眉若新月,驚恐猶如小鹿。

旅人嘆息著,拔出她腰間所懸掛的長劍,割斷她秀美的白天鵝一樣的頸。血噴出來,如玫瑰,如永恒之傷口。腳踝上的繩子斷了。旅人把面具覆於臉上,把玫瑰銜於嘴角,掉轉馬頭,揮舞長劍,朝那座森嚴的城堡奔去。

主啊,你所祈求的,與我所渴望遺忘的

根本沒有區別。少女的胴體仿佛閃電

插入腹中。我終於明白了

鐵的冷漠與殘酷,以及所有被隨意損壞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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