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2月25日,英國的聖誕節。這天上午,新潛艇舉行了隆重的交貨儀式,威尼斯親自剪彩。

潛艇徐徐離開基地,向浩瀚的大海駛去。海上的特混艦隊鳴禮炮歡迎,等待它進入編隊,出海遠征……隨著代表們的登艦和離去,普雷斯抱住松崎興奮地說:“親愛的,下面該

普雷斯看見松崎臉色蒼白,斷定這幾天她太勞累。

松崎沈默不語,掏出一本袖珍筆記本。

普雷斯問:“你不舒服嗎?”

松崎:“事業完成了,我感到生平的最大滿足。可是胸悶得厲害。我一直想與您吐一句真情,也許太晚了。”說著,把筆記本交給普雷斯,“你看看吧。”

普雷斯打開筆記本,里面有一封信:普雷斯先生:我決定這樣稱呼您更恰當。這幾天來,我在反覆地、痛苦地思考一個問題:生命屬於我的時間不會太多了——我的心臟患了一種不治之癥。

我不得不嚴肅地懇求您,請您忘掉我,永遠地忘掉我。

在人生屈指可數的日子里,我多麽惦念著我的不幸母親啊!她是一位外科醫師,正是她幫助我攜帶了秘密資料,來到貴國。

自從來到英國,我不敢對任何人訴說這種懷念。我只能對您說:她完全不知道我的生與死,我也不知道她的存與亡。

今世,我已經無法與她相見了,我多麽想在離開人世之後,能與她再見面啊!

我知道這只不過是幻想;但除了您,我再沒有地方傾吐這一真情了。

我不悔恨,也不悲傷,我的生命已經是第二次了。我為貴國的艦船盡了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我相信,有朝一日它們會為我父親報仇雪恨!

我相信,當您的事業成功的時刻,您一定會更幸福。

“你!……”普雷斯抱住她。

松崎點點胸口。普雷斯說:“我從來沒有發現你有病!”

松崎說:“這是一種可怕的突發性心臟病。隨時都會有死亡的危險。”

普雷斯說:“別說得那麽可怕,我相信現代醫學會搶救你。”

在普雷斯的堅持下,松崎被送進船廠醫院,經醫生診斷為嚴重冠心病竈並發心肌炎,應住院治療。

1周之後,她的病情顯著好轉,來來往往的人都為她高興。普雷斯盡管很忙,每天晚上也少不了要來一趟。

又經過3天的治療休息,松崎終於正式出院了,並同意舉行婚禮。普雷斯高興極了。

晚上7點30分,婚禮在普雷斯別墅舉行。這是一個簡樸的、東、西結合的婚禮。為尊重日本民族的習慣,新郎、新娘在客廳正中下跪。參加婚禮的50位來賓代表站立在兩旁,童男童女拿來酒杯獻給新郎、新娘。他們一飲而盡,表示美滿幸福。周圍的人發出了吉祥的喝彩。

接著,舉行了一場小型交誼舞會。按常情,新郎、新娘應當邀請每一位來賓跳一支舞曲。不過,來客都知道新娘身體不佳,顯得彬彬有禮。盡管這樣,松崎還是感到很累。她臉色蒼白,顯然支持不住了,但又不願意在這生命最幸福的時刻中途退場。普雷斯更顯得窘迫,扶著松崎在客廳旁坐下。松崎當著他的面,吞下幾粒強心鎮靜藥物,又喝了一杯清涼飲料。

接著,松崎拉住普雷斯步入舞廳之中,伴隨著華爾茲舞曲的旋律,跳著那旋轉的舞步。

松崎的步伐越來越吃力。普雷斯發覺她完全亂套了。

“啊!”一聲尖叫,全舞廳的人都停下來了,松崎倒下了,倒在客廳的正中。

普雷斯拼命地叫喊,可沒有回音。

普朗克醫師立即叫圍上來的人離遠些,在朱麗亞的幫助下,他使勁地做人工呼吸。可是已經沒有希望了。

普雷斯接著也昏了過去。急救車把他倆送進了船廠醫院。

皮爾遜廠長在筆記本上看到松崎的遺言。他決定當眾宣讀。

婚禮的慘景,立即變成了強烈的呼聲:堅決要求英國政府遣返松崎的遺體回她本國。

但是波特上校卻另有他的想法。作為特工隊長反間諜人員,從這位東方女士一出現他就開始注視,並且產生過一些疑問:她的出逃具有偶然性,但她的出逃準備完全是精細的。這不合乎邏輯。她的顯微照相器材從何而來?又是誰把秘密資料安放在一位未婚女青年的下身?盡管人們都喜愛她、信任她,他還是親自出馬,並布置手下的特工人員、冒充女護士的朱麗亞對她進行嚴密的監視幾個月來,沒有發現她與任何外界的人發生聯系,也無任何異常情況,可以說是老老實實,奉公守法,想不到如今卻突然猝死。他親自監視普朗克醫生對屍體進行檢查,一無所獲。又對松崎往常拿在手里的那串使人懷疑的鑰匙,作了最細致的檢查,依然是使他掃興。對松崎的住處和全部遺物,自然也沒有放過,也未獲疑點。他不得不要求普朗克醫師作最後的解剖分析了。

普朗克覺得這件事似乎多余,可醫師的職責是讓事實說話。他開始履行其天職。松崎的胸腔被打開,確信心肌梗死無疑。全身,特別是下身,又作最細致的檢查,未見異常。

普朗克在驗屍單上一一作了記錄。並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波特提出:“請您再檢查闌尾刀口處,並查看腹腔。”

普朗克感到厭煩,但依然是執行了。他依然感到奇怪,在闌尾刀口處,增加了一道新的刀口,這使他疑惑不解——松崎來後幾個月從未進醫院開過刀。

他沒有聲張,因為他不相信事件真的有什麽神秘。他便把驗屍單交給波特:“請簽字吧!””“波特無可奈何地在驗屍單上簽上自己的名字,並提出給屍體換上全新的服裝冷藏起來。

愛您的松崎立原遣英國政府收到“無疑”的驗屍單後,便仔細地研究遺體遣返的事。結論是:這是一件富有政治意義的大事。英日非交交戰國,但關系尚屬正常。遣返進一步表明英國的誠意和人道,或許可以延緩交戰時間。決定授權英國紅十字會辦理。

電報從英國傳到國際紅十字會,又從國際紅十字會傳到日本。

日本紅十字會經過一番拖延之後,終於拍來覆電:“松崎立原之母尚在。”並通知國際紅十字會飛機降落的機場,允許其母在機場與女兒見面。電報最後說:松崎立原的屍體將按日本政府的法律程序處理。

英國政府認為同意遣返,目的已達到,至於遣返到日本後,純屬日本內政,無權干涉。

普雷斯在病床上仍然關切著遣返的安排。他得知松崎立原母親的遺願已實現,表示支持政府的安排。

帶有紅十字的飛機,幾經中轉,在日本一個戒備森嚴的空軍機場著陸。機場的人少極了。松崎的母親扶著拐杖,她顯然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麽事情。

一副擔架從機艙擡出來,在國際紅十字會的監督下,松崎的母親揭開遮布:原來是她死去的女兒。老太太雙腿軟了下來,漸漸地癱在機場的地上。

父一輛黑色的大客車駛進機場。松崎立原的遺體被擡進客車高速急駛,向那崇山峻嶺中開去。

足足開了4個小時,駛過了無人地帶,來到了山林中一個別有洞天的豪華地方:有一座座教學用的兩層樓房,有一棟棟的平房別墅。是一個與世隔絕、無人知曉的場所。這——就是日本的敢死隊學校。

松崎的遺體安放在禮堂主席台上的鮮花叢中。敢死隊員們列隊進場,整整齊齊地排滿了禮堂。

一個精神飽滿的老人走上主席台,發出一陣嚇人的狂笑。這里的人都熟悉他這種表情,這是他高興的象征,大家毫不覺得意外。

他——這所學校的校長,敢死隊學校的創始人——東條敏郎。

狂叫般的演說開始了。

敢死隊員們:這就是我常給你們講起的,我的親生女兒——羅山公子。她今天回來了!我相信她出色地完成任務回來了!

她是日本的驕傲!

她是父親的驕傲!

她是日本民族的英雄!

台下發出一片狂叫聲,最後平靜下來。

東條敏郎從腰間拔出寶刀,解開死者的衣服,切開她的上腹,剖開她的胃部,從中取出了3粒膠囊。

東條敏郎高高地舉起3粒膠囊,高聲吼道:“它比生命要寶貴萬倍!”

幾名工作人員接過膠囊,熄滅了禮堂的燈光,在專門放大機上映出圖像:一幅幅英國的潛艇資料現出了;各類英國艦只的照片資料現出了,各種作戰方案的編隊也現出來了。

第3卷是死者的說明。最後一幅是她的一封信:親愛的爸爸:女兒按照您的吩咐過完了她不平凡的、有意義的一生,我想您會滿意的。天皇會接受我下一生繼續這一工作的。

您的女兒有一個隊員忍不住問:“校長,我不明白,在英國人那樣嚴密的監視下,沒有任何一個人援助,羅山公子用什麽辦法攝取得這些珍貴的資料?”

東條敏郎略帶神秘而又驕傲地說:“在去英國前,已經用手術在羅山的腹部藏了一個極細微的照相機和膠卷。後來羅山自己動手術第二次切開腹部,將照相機取出來,藏進她隨身攜帶的鑰匙圈上的一個小玩意兒中,將資料全部攝下來,然後將相機毀掉,將膠卷連同催發急性心肌梗死的藥物一齊吞進腹中。”

敢死隊員默默地望著面前的可怕景象。他們是什麽心情呢?

(原載《航海》1981年第2期)

Views: 51

Comment

You need to be a member of Iconada.tv 愛墾 網 to add comments!

Join Iconada.tv 愛墾 網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Videos

  • Add Videos
  • View 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