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第一位明星——一個小小的木偶,大約高25厘米。薩米的臉上有一絲驚詫的微笑,一綹染成紅色的額發,一只經常需要潤色的尖鼻子。

二十世紀50年代,薩米在一次巡回演出中問世。從此,我便開始了演木偶戲的生涯。起初,我把他創作成皮諾曹。後來,他成了有頭銜的演員,圍繞他,我創造了一系列驚險故事。每年,經過新戲劇中不堪忍受的“遭遇”之後,他總是幸存下來。一次,船失事了,他在海底跟一只章魚搏斗,最後,幸虧得救於一名女遊泳健將之手。作為魔術師的徒弟,他被鬼怪威脅過。演出中,他總是步履蹣跚,因為他的膝關節不直,任何外科大夫也不能治好。

每次演出末尾,薩米總會穿上我的鞋,在舞台燈光照耀下,向觀眾中的孩子們揮手致意。薩米認識他們,他們當然高興。他們欣喜得高聲呼叫,招手答謝。他們離開戲院時,我想,未免有點悲傷,誰知何時才能再見薩米一面呢?那些時候,我們跑遍了澳大利亞鄉村地區。為了防止他們遭受內地塵土侵襲,我把薩米和別的木偶裝進棉線袋里,再用絲繩紮住。

一個寒冷的冬日下午,在維多利亞西部的漢密爾頓演出之後,我正要放松薩米讓他到袋里休息,這時,一位大約12歲的小姑娘獨自一人來到幕後。她猶豫不決地從燈光道具箱間走了過來,站到我的身旁。“他會著涼的。”她說,“那袋子太薄。”

我看著她那雙關切的棕色眼睛。“卡車里面暖和。”我回答,“那里有許多木偶。”我把薩米的雙腿放進了袋口。

“等等!”小姑娘說。她伸過來藏在脊背後面的一只手。“給薩米送件東西。”她說,“我親手織的。”她手里拿著一件小型套衫,叠得整整齊齊。我接過禮物展開一看,套衫前面有個微小的S,是用藍線刺繡而成。

“現在他就不會受凍了。”小姑娘說。

“謝謝你!”我說,“你叫什麽名字?”

可是她蹦蹦跳跳地繞過箱子,跳過節節舞台橫木,跑了,直到消失在幕後。

那晚,在旅館住房里,我取下薩米身上的細繩,給他穿上套衫。那是用上等安哥拉羊毛織的,袖子能遮住她的大手。

第二年,薩米引退幕後。一時間,澳大利亞獨特的動物群給了我創作木偶的靈感。考拉、負鼠、袋鼠等等,這樣,“沙丘中的小人物”就產生了。

成功使我們的小巡回團一舉成為所有英語國家中最大的木偶公司。它贏得了國民政府的保證,並經常為外事局到海外演出。薩米到過許多國家,但僅僅作為公司的吉祥物。他一直被遺棄在備裝箱一角的袋子里,20多年間從末露面。

那些年間,我和觀眾的接觸越來越少。我全神致力於管理,又被卷入資助劇院和雇用職工的事物中。我不再操作那些“小人”了,自然也就不能分享那些坐在昏暗戲院里的孩子們的歡樂。

最後,我決計不再搞動物表演。重操舊業,像以前那樣做一個孤立表演者,視木偶為朋友。薩米又跳出了袋子,全身油漆一新,我們再次在漢密爾頓演出。有一次,我正要把薩米放進棉線袋里,這時,後面有個聲音:“他一點兒也沒變老。”

“木偶不會變老的。”我說,轉身看見一位30多歲的婦女,早生的灰白頭發,輪廓清晰的臉龐,挽著一個大約10歲的小姑娘的手。小姑娘很漂亮。

那婦女笑了。“你可能不記得我了。”她說:“一次,你給了我從未失去的東西。我的生活並不順利……”她停下,再次微笑,望著木偶。“即使在那最糟的時刻,我也能編出薩米的故事,講給我的女兒聽。”接著,她低下頭對小姑娘說,“這就是薩米。”

婦女撫摸著薩米的頭,當她的手指通過脖子並碰到那破舊褪色的套衫時,她停住了。我看見了她眼里的淚水。啊,我記起來了。

“真心希望他仍然對你就跟對我一樣意味深長。”她說。

“當然。”我說。“事實如此。”

我彎腰抱起那小姑娘,把薩米放在她面前。我給她講關於另一個小姑娘的真實故事——她,很久以前,給一個木偶娃娃織了件套衫,溫暖了他那顆小小的木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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