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祥《銀海千秋》看張沖眼露神采

其實,以他當時和我的交情,以我當時在邵氏公司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地位,當然可以說一說推薦推薦,或提拔提拔的話;可是他沒開過一句口。

認識張沖,還是我要拍林黛《無冕皇後》的時候(這個戲結果胎死腹中),那天,我們在北角麗池夜總會,拍美腿小姐競選的新聞片,林黛在片中演個女記者,結果,美腿小姐沒拍成,倒造成了林黛和張沖的美事。

那天,也是林黛和張沖第一次見面,好像是小胡替他們介紹的,只不過看得出,她看著張沖的眼神裏有一種不常見的光采;是她跟嚴二爺一起從未有過的光采;可能和《紅樓夢》中的黛玉進府,林妹妹初見寶哥哥的眼神一樣,至於張沖有沒有和賈寶玉一樣的──

“這一位妹妹,好像在那裏見過的,”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我相信,那時港台兩地沒見過這位林妹妹的人,恐怕少之又少,何況張沖?

那天晚上,大約是十一點不到,我們剛一收工,林黛就和看拍戲的張翠英講:“我們和翰祥一塊去宵夜怎麼樣?還有小胡(金銓),還有……還有那個傻大個兒。”張翠英還不明就裏,忙問:“傻大個,誰呀?”

“就是張老伯的兒子,叫張沖的那個。”翠英順著林黛的手指看過去,說:“怪不得我看著好面熟,真和張老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之後她告訴林黛:“我看翰祥不會去,你知道他一向只拍日班戲的,今天拍夜戲是萬不得已,不是美腿小姐選舉的話,這個時候,他早躺在床上了,你們去吧。”就這麼著她跟小胡和她嘴裏的傻大個兒到淺水灣酒店去宵夜,我們夫妻打道回府。

第二天我對小胡說:“你夾在人家傻大個,傻丫頭中間幹嚒?你不應該叫胡金銓,應該叫胡不歸,不然,就叫傻小子,何苦當電燈泡兒呢?”

沒多久,在牌桌上,由張老伯口中說出一句當時影圈的名言:“我兒子叫人家給嫖了。”表面上是無可奈何的感嘆,骨子裏卻是無比的得意;經過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林黛去了一趟美國之後,突然宣布和龍五公子結婚,她嘴裏的傻大個兒,倒也處之淡然。

等林黛和龍五公子結了婚之後,張沖又和XX,XXX,XXX好過一陣子;不久,各位XX小姐們都先後結了婚,不得不用X小姐來代替。

當然,在林黛之前,張沖的X加Y也不少,不過知道的不需要我說,不知道的人我也不想說,事過境遷,也就不必再知道了。

不久前,聽到一位息影的金馬獎影後告訴我:“XXX一生只愛過一個男人,直到結婚,還忘不了。”一個被人一生懷念,一定有其過人之處。

張沖簽了“邵氏”的基本合約之後,正是趙雷、陳厚、關山、嚴俊都以紅小生的姿態,在“邵氏”互爭長短,所以張沖多數演出二路角色而已,正式挑大梁的機會並不多。他第一次在我的影片中演出,是李麗華、趙雷主演的《武則天》裏,他和張英才分飾武則天的面首張昌宗、張易之,但戲份並不多,因為並非拍《如意君傳》,寫張昌宗、張易之兄弟二人如何和武則天穢亂春宮的野史,所以張沖只是在最後一幕火燒明堂的時候,和張英才一同出場,演了四五個鏡頭而已。以後在《一毛錢》中,張沖也演一個二牌小生的角色,因為主演是李麗華、關山,他和張仲文飾演的一對,也只能算是配角而已。

我一生中導演的小生不少,但唯一導過我的小生,只有張沖一人,那也是一句玩笑話開成的。原因是我導許冠文主演的《聲色犬馬》,胡錦在裏邊演一個閑角,那角色需要有一個孔武有力的老公,論戲只有一個鏡頭而已,那天正好張沖來探班,我說:“張沖,你來演你老婆的老公怎麼樣,可以有噱頭一點兒。”想不到張沖馬上一口答應,只不過向我提出一個條件:“我客串《聲色犬馬》,李導演也得替我的《小祖宗》客串個角色。”我當即一口答應,於是我就在張沖的導演之下,當了一天演員。

《小祖宗》的外景地點,是借一家醫院的走廊和嬰兒房拍攝的,我演一個在走廊上等候待產太太的人,演護士的是張翠英的契女恬妮(張翠英的契女契仔一大群,都叫她媽咪,有幾個也叫我契爺,那純是沾光而已;其中只有胡錦和恬妮雖然也叫張翠英媽咪,但叫我總是叫導演的。)我對飾演的角色既有人生經驗,也有生活體驗,因為我有五女一男,多數是我在產房外邊等著生的。不過,《小祖宗》上演的時候,我怕看到自己演得太不像樣,所以看都沒敢看,因為教別人演戲,可以挑鼻子挑眼地挑出很多毛病,自己一粉墨登場,還真有點手足無措,真應了那句“旁觀者清,沾事者迷”的話。

片名叫《小祖宗》,可見得小祖宗的父親一定都像我這般年紀,老來生子的人,孩子落地,當然比自己的祖宗還重要。有道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原來誰一出世,都是父母的寶貝蛋。

如今香港主張“兩個夠曬數”的“一兒一女一枝花,多兒多女多冤家”。而大陸更幹脆,以前毛主席提倡人多好辦事,把馬寅初的話視為耳邊風,(五十年代初,馬寅初想到人口不能無節制地增長,而應有計劃地生育,以免人口過度膨脹的理論)。如今知道人多並非好辦事,而是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擡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所以嚴格規定不論生兒生女,只準生一個,多生一個就要罰款。

鄉下人還是頭腦保守,總想添丁發財,都想弄“璋”,誰也不願意弄“瓦”,所以生下女兒,不是扔在馬桶裏,就是丟在山溝。

中國人甚麼事都矯枉過正,以前說麻雀是害鳥,於是全國敲鑼打鼓地把麻雀趕盡殺絕。後來發現麻雀雖吃五谷雜糧,是個害鳥,但也起著傳媒作用,缺它們還真不行,於是又向外國買麻雀。

文化大革命的時候,除四舊把歷代民間保留下來的文物,打、砸、搶、破壞殆盡,如今發現文物不僅只供一般資產階級玩賞,也是國家歷史文化發展的見證,於是又嚴格地提出保護文物,連個破瓶子、爛罐子都不準擺在小攤上賣(軍民合作用卡車、輪船往外運,不在此限)。甚至於有些古物的地方,借給拍拍電影都不可以,否則有些老先生們不是吹胡子、瞪眼地──如刨了他的祖墳一樣,就是痛哭流涕地如喪考妣。

文化大革命的時候,他們好像都進入了冬眠狀態。否則我看他們也不敢不舉雙手讚成。保存文物,當然是件好事,可是嚴格規定一對夫婦只準生一個,還真會留下一種無法解決的後遺癥,將來不是男多於女,就是女多於男,還是回到母系社會的一妻多夫制好。不過也有一樣好處,以後阿姨和舅舅都沒有了,誰也不會問候誰的舅舅!不管婚姻制度結果如何,也不管生男生女,生下來便是“祖宗”是毫無疑問的。

拍《小祖宗》的時候,胡錦和張沖已經結婚好久了,張氏公司的老板,當然是夫妻檔,如果投資人是張沖,那胡錦就是老板娘,相反,張沖就是掌櫃的;想起古時候老婆叫漢子,都是“當家的”。據我所知,張沖真的是胡錦的“當家的”。

因為胡錦在家靠父母,賺來的錢都交給爸爸打理;出外靠朋友,到香港來的時候,收支大權全由勾峰支配;出嫁從夫,結婚之後財產全交給“當家的”張沖。說來誰也不信,胡錦到現在也不懂得開支票,所以她一直說張沖人好,如果張沖稍微用點心機,把胡錦賣了,她還可能不知道跟誰收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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