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祥《銀海千秋》胡錦奚落探長

我馬上請胡錦演了一個角色,拍戲的時候,剛好有一位身為探長的朋友來看我(有了廉政公署以後,他們都跑到外地做寓公去了),他看見胡錦,兩眼一瞟,馬上心中起痰,問我可不可以替他介紹,說:“她說幾多就幾多了。”

我知道當時這些朋友們的財路廣,都是吃盡五湖四海三江水的朋友,每天馬仔們替他們收收黑錢,也收個三幾十萬,所以他們飽暖思淫欲,經常打娛樂界新出道的牌仔們念頭,我雖然心知肚明他葫蘆裏賣的是甚麼藥,可仍故作不知的問他。

“甚麼幾多?”他說。

“有冇攪錯啊,她拍一部戲幾多錢。”

我說:“噢,她新入行,酬金不算太高。”

“我啦,就算我請她拍一部戲好了,幾多錢?”

我忽然想起了一個笑話,說某男士在夜總會,問一艷女:“今晚,陪我睡覺幾多錢?”艷女說:“陪你睡覺五百塊,可是你要不睡覺,我要五千塊了。”所以,我當即對探長說:“你找她拍戲,錢倒不多,不拍戲多少錢可就不知道了;不過你要動她念頭的話,我知道她有一個起碼的條件。”他忙不及待的問:“甚麼條件?”我說:“首先要跟嫂夫人離婚,然後明媒正娶。”

見到胡錦之後,把那位探長的事和她說了一下,想不到她倒滿有興趣,不是別的,而是要看看那位探長的尊容如何,我替她們介紹了一下,胡錦大大方方的跟他有說有笑,他反而面紅耳赤的說不出話來,胡錦說:“怪不得人家說十個光頭,九個富,一看您就知道您是位大財主。”那位探長搭訕著說:“唉,本來我只有三十多髮,頭髮一少,就顯著有五六十了。”胡錦說:“那倒沒有,最多也就四五十歲。”

胡錦說:“禿倒沒有甚麼關系,只要心地好。”

“我們台北的一個街坊,就是個禿子,所以聽見人家一說‘禿’字‘光’字都不願意,每天公雞打鳴都氣得慌。”

探長問:“為甚麼?”

胡錦說:“公雞打鳴,聽起來好像‘不幾根兒,不幾根兒。’有一天他倒一瓶礦泉水,氣得沒倒完,就把瓶子扔到河裏去了,因為那水由瓶裏冒出來,好像說禿,禿,禿,禿,等到扔在河裏,他又後悔了,因為那瓶子沈到河裏之前,好像說:‘不禿,不禿,不禿’。”

探長聽了,明知她在挖苦自己,但也只好無可奈何的傻笑了笑。胡錦說:“如今頭髮禿沒關系,聽說外國有一種新方法,可以一根一根的種上去,不過價錢可不便宜。”

探長說:“不是種,是與假髮結合;要先把頭髮剃光,然後把假髮用一種新膠水沾在頭皮上,可以保持一個月。在一個月之內,遊水都可以,不過在一個月之後,因為新頭髮生出來了,就更換一次。”

胡錦笑著說:“敢情您比我們清楚得多,不然您就戴個假髮吧,吳楚帆、張活遊他們拍戲的時候,都戴假髮。”

探長說:“那是拍戲嚒,平常戴個假髮算甚麼!”

胡錦說:“那也沒甚麼啊,很多人都戴的;有一位寫過一千多首歌詞的大作家,就長年累月戴假髮,不過假髮做得太差勁了,好像個馬桶蓋。不然,這麼著吧,我給您介紹個偏方。聽說有一種專治禿頂的偏方。”

探長信以為真,忙問:“甚麼偏方?說來聽聽。”

“人家說用肥皂粉洗頭,可以生髮,偏方治大病,您無妨試試。”探長當然知道是句玩笑話,所以一邊傻笑,一邊擦汗。

胡錦說:“李導演替我介紹個男朋友,說那位家財萬貫,五短身材,長得人模狗樣的,問我對他有沒有興趣,我問他是誰?他說是一個甚麼禪寺的長老,我說,“喲,等他把頭髮長出來,再說吧!”說完一溜煙的跑去打電話,我看探長哭不是,笑不是,勉強的說了幾句不著邊際的話,乘我不留意的時候,溜之乎也了。

前年,我到紐約去參加一項影展的活動,和探長久別重逢,說了我住的酒店,他老遠的來看我,還熱誠的請我到唐人街的一家海鮮店吃飯,看樣子,他在那邊又撈得風生水起,人也發福了很多,只可惜頭髮更禿了不少。

他說:“這間餐館是我開的,另外有八間都是我開的,其實說穿了,我只掛個名而已,不然會有雜七馬八的人來搗亂,我還開了兩間銀行、三間超級市場……”看他神采飛揚的口沫橫飛了一陣,想想香港人的民脂民膏真不知是甚麼滋味兒,一下子對香港政府設立的廉政公署,肅然起敬。飯後,和他並肩的走在唐人街上,見到他認識的人,就向別人介紹我:“諾,香港的大導演李翰祥!”突然之間,一輛機器腳踏車,擦著我們身邊飛馳而過,他大聲的用英文喝止,那車停了下來,原來是一個二十八九歲的黑人。

探長由腰間掏出手槍,跑上前去,一抓那黑人的胸膛,把手槍塞到他的嘴裏。

“X你老母,冚家鏟,我告訴你:這是唐人街,下次,我再看見你在此地胡闖亂撞,我就打死你個契弟。”然把他用力一推,只見那黑人車倒人翻,在地下打了滾之後,一起身向他行了軍禮,然後推車走去騎都不敢騎。

後來,他輕輕的告訴我:“做戲給他們看的,那個黑人是我的夥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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