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在陽台上納涼,突然聽到轟隆一聲巨響,有如地震一般,幾乎晃動著整個樓層,簡直驚嚇了我的魂魄,老婆旁邊解釋說是炸玉米花的,我的心平靜了許多。多少年沒吃上玉米花了,也沒聽過炸米花的聲響,沒看過炸米花的人,更沒有感受炸米花的情境了。

我走下樓梯,來來到小區門口,現場看到斷斷續續的來去炸花的老人或者孩子,熙熙攘攘的老奶奶捂著孫子的耳朵,站在炸米花的旁邊指指點點。看不出很擁擠,看不出熱鬧的氣氛。炸花的人穿得衣衫襤褸,滿臉布滿灰塵,他嫻熟地一手搖著炸桶,一手推著風箱。通紅的火苗映紅了他淳樸而很風霜的臉龐,姿態和古銅似的臉色昭示了他的老實與寒酸。有時他還停下來等候,神態上看得出他因為生意慘淡而顯得焦急。目睹此景,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上世紀70年代炸花的人和炸花的熱鬧氛圍。

那個時候,我們孩子沒有今天小孩五花八門零食,餓了吃點山芋桿,渴了趴在水缸上喝口生水,要是吃上玉米花就是一頓豐盛的“打牙祭”,我們孩子對玉米花的渴望就似今天輪流排隊買房子一樣。晚上一家人圍坐一起,一邊聊著天地,一邊吃著玉米花,融融的樂趣自不待言。某天某時炸米花的人來到我們莊上,那可高興了我們一群孩子,莊上所有的小朋友會帶上自家的玉米和玉米穰子去炸玉米花,心情的激動堪比今天小孩過十歲的生日,現場熱鬧的程度猶如小型的集會。轟炸的時候,個個捂著耳朵跑得遠遠的,轟炸過後,頑皮的孩子在濃煙中滿地轟搶炸飛了的玉米花。

那時候,炸米花的人算得上富裕的人,在我的印象中,他們都是那些有錢的下放知青,他們擁有特殊的通行證,他們穿得很整齊,騎個自行車,載著個炸米機器,手腕上戴著人們看稀罕的手表,整天忙碌著輪流穿梭於各個村莊,有時還要特殊的邀請。

到莊上安頓好經營,先是炸一鍋啞花,熱熱爐子。真實開始的時候,他就再沒有間隙停頓的時間了,一鍋接著一鍋,從日出到日落,從日落到到晚上。他連吃飯上廁所都要來去匆匆。有的農戶第一鍋炸吃了,又來炸二鍋,如此頭尾不斷。經營期間,他除了一邊辛苦的著業外,還要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語幫助維持經營的秩序。

因為需要炸的人多,吃上玉米花的孩子心急,所以,先後秩序是有講究,正常人是要依次排隊的,除了隊長、會計等幹部的孩子和那有能耐的孩子王,他們最先吃到玉米花。我七歲那年夏天,知道有炸米花人來了,天一亮,我就和弟弟到東莊頭排隊等候,天過晌午了,還沒吃到玉米花,媽媽在家等急了,特地趕來看個究竟,她看到我們站在旁邊傻傻的等著,癡癡的饞著其他的孩子吃著玉米花,炙熱的太陽把小臉曬得通紅,臉上掛著汗珠,她不由得潸然淚下。當時,我母親給了炸米花的人難堪的臉色,橫七豎八的給他一番牢騷。因為人多,因為有點混亂,炸花人也感到無奈,只是不住的給我母親陪不是。

同是炸米花的人,因為時代變了,主次發生了輪回,稀缺的變成了不稀缺,他們的身份發生徹底的顛倒,吃玉米花的心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是的,過去到現在乃至未來,很多東西都象就這樣輪換顛倒,液化汽燒的飯不想吃了,要吃草鍋燒的農家菜;大魚大肉不想吃了,想吃流水河中的小雜魚;小汽車不想坐了,要騎自行車或者步行;樓房不想住了,要住離地很近的小別墅;結婚的時候不做轎車,想做過去人擡的花轎子。就如這玉米花,多少年不見了,又有人心癢癢的想玉米花吃。

社會似乎在輪回,似乎在向原點往返,但是認真的斟酌,他們不是簡單的輪回,而是在螺旋式上升的輪回,輪回的是現象,發展才是本質。

 

江蘇省響水縣國土資源局許立春 筆於二〇一一年八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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