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掃蕩賭窟妓院,早不是新聞;最近又掃蕩電動玩具店,才成了新聞。據報載全省電動玩具店不少與賭博色情有關聯,這“嫖”與“賭”二樣最古老的迷人術,居然能與電子科技相結合,形成一項教人迷著的新魅力。

照理說,世上不斷出現新的教人著迷的事,應該是人類的福音,使枯燥貧乏的人生增添情趣。一個對新玩意不喜歡的人,證明他已經老化;一個對什麼玩意都不著迷的人,不僅一生意興闌珊,平庸空洞,生活也刻板無味。所以“著迷”二字未必是一件壞事,端看你著迷在哪件事情上。

你如果著迷於賭,就成為賭鬼;著迷於嫖,就成為花癡。但像李賀那樣著迷於吟詩,一片哀艷荒怪之聲,也成為詩中的“鬼才”;像竇威那樣,沈溺於讀書,終日手不釋卷,也被人喊作“書癡”。一旦著了迷,往往成“鬼”成“癡”,這並不可怕,主要看你是清醒地在“著迷”,還是糊塗地被“迷著”,你有沒有經過“擇善”才“固執”呢?

因此,著迷的關鍵,是在選擇那對象值不值得著迷,著迷不一定由於意志力薄弱,有時反而呈現意志力堅強;著迷不一定是生命力的浪費,有時卻是生命力的凝聚。就文學而言,如果不著迷,如何能成文學家?像王維在苦吟的時候,竟走進醋甕裏去;張北拱致力研究古文辭,有十年時間睡覺都不脫衣服;薛道衡在作文時,喜歡左右空無一人,聽到戶外有人的聲音就生氣;範蜀公在作文構思時,喜歡藏匿到草堆裏去;羅屺在撰稿時,喜歡爬到樹頭頂上,若是替別人寫墓志銘,往往先暈倒四、五次,滿臉是容色枯槁的“死相”,才寫得特別傳神。張祐在苦吟的時候,妻子兒女喊他,他都不應,事後妻兒責怪他,他說:“我正在‘口吻生花’,哪裏能顧得到你們呀!”這些都是前人為文學創作著迷的紀錄,拋棄百事,都不去關心,殫智盡力,鐘情於某一點,這種著迷,乃是創造成功的原動力。

一個不懂得著迷的人,一定沒有什麼獨到的造詣,試問一位對茶道酒道不著迷的人,他那品茶品酒的高論,誰會去相信呢?茶酒小道,尚且如此,遑論其他。因此人在一生中,總應該審慎地投下你那鐘情著迷的一票,選出一、二樣讓你終身著迷的事來,把著迷的熱衷,化作有益的恒心與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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