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生活全部的愛就在於此:一種對於可能逃避自我的悄然熱情,一種在火焰之下的苦味。每天,我都如同從自身中掙脫那樣離開修道院,似在短暫時刻被留名於世界的綿延之中。

我清楚地知道,為什麽我那時會想到多利亞的阿波羅呆滯無神的眼睛,或紀奧托筆下熱烈而呆鈍的人物。直至此時,我才真正懂得這樣的國家所能給我的東西。我驚嘆人們能夠在地中海沿岸找到生活的信念與律條,人們在此使他們的理性得到滿足,並為一種樂觀主義和一種社會意義提供依據。因為最終使我驚訝的,並不是為適合於人而造就的世界──這個世界卻又向人關閉。

不,如果這些國家的語言與我內心深處發出回響的東西相契合,那並不是因為它回答了我的問題,而是因為它使這些問題成為無用的。

在伊比劄,我每天都去沿海港口的咖啡館坐坐。正點左右,這兒的年輕人沿著兩邊棧橋散步。婚姻和全部的生活在這裏進行。人們不禁想到:這裏存在某種面對世界開始生活的偉大。我坐了下來,一切仍在白天的陽光中搖曳,到處都是白色的教堂、白堊墻、幹枯的田野和參差不齊的橄欖樹。我喝著一杯淡而無味的糖漿,註視著前面蜿蜒的山丘,群山向著大海緩和地傾斜。夜晚正在變成綠色,在最高的山上,最後的海風使風磨的葉片轉動起來。

由於自然的奇跡,所有的人都放低了聲音,以至於只剩下了天空和向著天空飄去的歌聲,這歌聲像是從十分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在這短暫的黃昏時分,有某種轉瞬即逝的、憂傷的東西籠罩著。並不只是一個人感覺到,而是整個民族都感覺到。至於我,我渴望愛如同他人渴望哭一樣。我似乎覺得自己睡眠中的每一小時從此都是從生命中竊來的……這就是說,是從無對象的欲望時光中竊來的。

就像在巴馬的小咖啡館裏和舊金山修道院度過的熱絡時刻那樣,我靜止而緊張,沒有力量反抗要把世界放在我雙手中的巨大熱情。

我清楚地知道,我錯了,並知道有一些規定的界限。

人們在這種條件下才能從事創造。但是,愛是沒有界限的,如果我能擁抱一切,即便擁抱了笨拙又有什麽關系?在熱那亞有些女人,我整個早上都迷戀於她的微笑。我再也看不見她們了。無疑,沒有什麽更簡單的了。

但是詞語會掩蓋我遺憾的火焰。我在舊金山修道院中的小井中看到鴿群的飛翔,我因此忘記了自己的幹渴。我又預感到幹渴的時刻總會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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