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倫坡·山魯佐德的一千零二夜的故事

真相比虛構更離奇。——古諺


最近我在做東方研究,有工夫查閱了《請問果然乎》[1]。這本書很像西蒙·喬哈蒂斯的《佐哈》,即使在歐洲也幾乎沒有人知曉。而據我所知,也沒有美國人引用過它——《美國文學珍奇錄》的作者似乎可以除外。我有工夫翻了幾頁那本驚人的作品,卻不能不非常意外地發現,到目前為止,全世界的文學界都犯了一個奇怪的錯誤:把宰相那位千金小姐謝赫拉莎德的最後結局弄錯了。謝赫拉莎德的結局,如果按《天方夜譚》的說法,即使不算完全走樣,也漏掉了很長一段。對此是應當提出批評的。
喜歡探索的讀者如果想讀到這個有趣話題的完整資料,我建議他去讀原作《請問果然乎》;可我同時也得請諸位容許我先簡單介紹一下我在那書裏的新發現。
我們都記得,那故事的普通版本是,有一位國王,因為有了充分的理由嫉妒王後,不但把她處死了,而且拿自己的胡子對先知發誓:每天晚上要娶王國裏一個最美麗的姑娘,而且在第二天早上把她交給劊子手。
好幾年來他一字不差地執行了自己的誓言,對處死的時間與方式也帶著宗教式的準確。這給那位國王帶來了巨大的榮譽,說是他有虔誠的情感和傑出的頭腦。可是有一天下午,宰相卻來打擾他了(那時國王肯定在做祈禱),好像是宰相的女兒產生了個什麽念頭。
宰相的女兒名叫謝赫拉莎德,她的念頭是,讓自己或者挽救這個國家的不斷減員的美女,或者在作這一努力時像女英雄一樣按敕令規定丟了性命。
這樣,我們雖沒有發現那一年是閏年[2](那能使她的犧牲更加光榮),可她卻讓她那宰相爸爸向國王提出了婚約。國王迫不及待地接受了——他一直不顧一切想要娶她,只是因為害怕宰相才一天天地拖延下去的。不過現在,在接受婚約時他卻十分清楚地向各方挑明,不管他宰相不宰相,國王對自己的誓言和特權是一個字也不肯更改的。因此,在美麗的謝赫拉莎德堅持要嫁給國王,而且確實嫁給了國王的時候(雖然她爸爸提出了很好的勸告,讓她別那樣做),不管我是否願意承認,她那雙美麗的黑眼睛確實是完全睜開的——這是被故事的性質所認可的。
不過,這位足智多謀的少女(毫無疑問她一直研讀著馬基雅維利[3])心裏好像還懷著個小小的計謀。新婚之夜她找了一個好聽的借口(是什麽借口我記不清了),讓妹妹在國王夫婦的禦榻附近占有了一張床,兩張床靠近,便於閑聊。公雞報曉前不久,謝赫拉莎德故意驚醒了她的丈夫——那善良的國王(他因為明天早晨就要絞斷她的脖子,對她並沒有更多的惡意)。她做好了安排,用一個她正在為妹妹講的故事驚醒了他(當然,她講話時聲音很低)。那故事極為有趣(是耗子和黑貓的故事,我想),雖然國王因為心地坦然,消化良好,睡得極香。事實是,到天亮時那故事還沒有講完,而按那故事的性質,謝赫拉莎德已來不及講完,因為已經到了她該起床去接受弓弦絞斃的時候——弓弦絞斃比上絞架快活不了多少,只略微輕松一些。
可是,我只能遺憾地說,國王的好奇心占了上風,甚至壓倒了他那嚴格的宗教原則,使他把完成誓言的時間推遲到了下一天早上——只此一次。他的目的和希望就是那天晚上還可以聽那黑貓(我想那貓是黑的)的遭遇——還有耗子。
不過,那天晚上也終於到了。謝赫拉莎德王後對黑貓的故事作了最後的潤色,包含了那耗子(是藍色的)在內。但是她沒太註意,又讓自己陷入了另一個故事的復雜局面裏,講起了(如果我沒全記錯的話)一匹有綠色翅膀的粉紅馬的故事。那馬態度兇悍,靠鐘表機械發動,上發條得用一把靛藍色的鑰匙。對於這個故事國王甚至比對其他故事產生了更大的興趣,而那故事還沒有講完(盡管王後努力想講完了好去接受弓弦絞斃),天又亮了。別無它法,只好推遲儀式二十四個小時。第二天晚上同樣的意外又發生了,結果仍然一樣;下一晚也一樣,再一晚還一樣。於是這位善良的國王連續不少於一千零一個晚上不可避免地失去了履行誓言的一切機會。這樣,或者是由於到了時間已把誓言忘掉,或者是按照常規免予處分,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國王索性打破了那誓言,也打破了他那懺悔神父的腦袋,總而言之,夏娃的嫡傳後裔謝赫拉莎德大概成了那七籃子談話的女繼承人。我們都知道,那些故事是這位女士在伊甸園林子裏的樹下拾來的。謝赫拉莎德終於勝利了,我說,征用美女的決定終於撤消了。
故事的這個結局(也就是我們在那本記錄裏看到的結局)當然是極其合理而且愉快的,可遺憾的是,這個結局正如許多愉快的東西一樣,雖然愉快,卻是真實性不足。我要完全感謝《請問果然乎》,因為它提供了修正錯誤的辦法。“求好不斷,”有句法國諺語說,“反受其患。”在我說到謝赫拉莎德繼承了那七籃子故事時,還應該補充一句:她把那些談話都借了出去,放的是復利息,使它們變成了七十七籃故事。
“我親愛的妹妹,”她在一千零二夜裏說(這裏我逐字引用了《請問果然乎》的原文),“我親愛的妹妹,”她說,“現在弓弦絞斃的小小風波已經過去,可惡的召用已被快活地撤消,我倒為自己犯了極不謹慎的錯誤而深感不安了。我沒有把水手辛巴德故事的結局全部講給你和國王聽(國王打鼾去了,我遺憾地說,那可不是紳士行為)。辛巴德還經歷了許多危險,比我已告訴你們的更加有趣。不過,事實是,那晚上我講到那裏時正感到疲倦,忍不住把那一長段刪掉了——那是個嚴重錯誤,對此我只相信安拉會饒恕我。不過,現在彌補那巨大的疏漏還不算太晚,等我揪國王一兩把,讓他醒來,不再發出那可怕的噪聲,然後我就來繼續講這個精彩的故事,讓你高興,也讓國王高興——如果他也喜歡聽的話。”
這時,按照我從《請問果然乎》讀到的說法是,謝赫拉莎德的妹妹的反應雖不是特別滿意,國王卻被揪夠了,終於停止了呼嚕,而且說了聲:“啊!”又說了聲:“嗚!”王後懂得這兩個字的意思(那無疑是阿拉伯語),它們表示國王確實想聽,一定會努力不打呼嚕。我說,王後把這一切安排滿意之後,立即重新進入了水手辛巴德的故事。
“‘我在老年,’(這是謝赫拉莎德轉述辛巴德的話),‘終於,我在老年,在我家裏享了多年清福之後,又受到了去外國看看的欲望的控制。有一天,我向家裏的人隱瞞了計劃,收拾好一個包裹,裝了些最貴重卻最不占地方的商品,雇了個力夫拿了包裹,兩人一起來到海濱。我們要在那裏等候偶然經過的船只,想讓它帶我離開我的國家,到我還沒有探索過的世界去。
“‘我們在沙灘上放下包裹,坐在樹蔭底下望著大海,希望看到船只經過。但是,一連好幾個鐘頭什麽都沒有看見。最後,我好像聽見了一種奇怪的嗡嗡聲或嗚嗚聲。那力夫聽了一會兒,說他也聽見了。接著,那嗡嗡聲便大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大,我們再也不懷疑發出那聲音的東西正向我們走來。最後,我們在海平面上發現了一個黑點,黑點迅速增大,我們終於看出,那是只巨大的怪物。那東西遊動著,大部分身子露在海面上,以難以想象的高速向我們遊來,在胸部附近掀起巨大的波濤,水花四濺,身後還拖著長長的、在遠處消失的煙火帶,照亮著沿途的海域。
“‘那東西遊來了,我們看得很清楚了。它有三棵世界上最高的樹那麽長,有陛下宮殿的朝會大廳那麽寬——啊,最崇高仁慈的哈裏發!它跟普通的魚不同,整個身子都硬得像巖石,浮出水面的部分除了有一道血紅的窄斑圍繞,全身都黑得像墨玉。我們只能在它隨波起伏時偶然瞥見它淹在水下的肚子,那裏全都由金屬樣的鱗片包裹,顏色像霧天的月亮。怪物的背部差不多是白色的,背上伸出六根長刺,大約都有整個身子的一半長。
“‘那可怕的怪物沒有看得出的嘴巴,但似乎為了彌補這缺陷,至少有八十只眼睛,像綠蜻蜓一樣從眼眶裏伸出。那眼睛分成上下兩排,圍繞著身子,跟血紅的斑紋平行——斑紋似乎起著眉毛的作用。那兩排猙獰的眼睛裏有兩三只眼睛比別的眼睛大了許多,看上去似乎是用純金做的。
“‘雖然如前所述,那野獸以飛快的速度向我們靠近,它卻肯定是完全受到魔法驅使的,因為它沒有魚那樣的鰭,沒有鴨子那樣帶蹼的腳,也沒有海貝一樣的翅膀。海貝是像船一樣靠風吹著走的,它不像鰻魚那樣扭動身子前進。那怪物的頭跟尾的形狀完全相同,只是在距尾巴不遠處有兩個洞,起著鼻孔的作用。怪物就從那洞裏狠狠地噴出重濁的氣來,發出難聽的呼嘯聲。
“‘我們見到那猙獰的東西時原本已怕得要命,等到它靠近時,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在那野獸的背上我們看見了許多動物,大小像人,樣子也像人,整體看上去也跟人差不多,只是沒有像人一樣穿著大袍子,而是長出了(無疑是天生的)一層醜陋的不舒服的外皮。那皮非常像布,但是在身上貼得太緊,使那些可憐的東西顯得非常笨拙,也使他們非常痛苦。他們頭頂上有一種方正的匣子,初看上去我還以為起著大頭巾的作用,但是,我立即發現那東西極其沈重和結實,於是得出結論:那是一種用重量控制腦袋的裝置,可以使它們穩定安全地固定在肩膀上。他們的脖子上還都固定有黑色的領圈(無疑是奴役的標誌),跟我們固定在狗脖子上的一樣,只是寬了許多,也僵硬了不知多少。因此,這些可憐的倒黴蛋除非同時轉動身子,是不可能向任何方向轉過腦袋去的。這樣,他們就註定了只能永遠思考他們鼻子面前的問題。他們像哈巴狗一樣,比較傲慢,那樣子要是不那麽可怕,倒也是蠻好玩的。
“‘那怪物差不多遊到我們站著的岸邊時,突然伸出了一只大眼睛,伸得很遠,而且從那裏噴出了一道可怕的火光,隨著便出現了一道濃煙和一聲巨響,那聲音我只能比作炸雷。煙霧散去,我們看見了一個離奇的人形動物站到那大野獸的腦袋附近,手上拿著一只喇叭。他把喇叭放到嘴邊,立即對我們用粗野難聽的土話大聲說了起來。那聲音我們也許可能誤會成一種語言,如果不完全是發自鼻子的話。
“‘他這樣子,顯然是在向我們說話,我卻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我無論如何也弄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麽。遇見了這困難我只好向力夫求救,可是力夫也早已嚇得差不多背過氣去。我征求他的意見:那是什麽怪物,它要的是什麽,在它背上擠來擠去的是些什麽東西。力夫心慌意亂,盡量回答我的問題說,他以前倒也聽說過這種海獸,那是一種殘忍的魔鬼,硫磺是它的腸胃,烈火是它的血液,它是邪惡精靈為折磨人類而制造的。它身上那些東西是蟲子,跟有時長在狗和貓身上的蟲子差不多,只是大些,也野蠻些。不過,蟲子們雖然邪惡,卻也很有用處,它們通過叮咬和折磨使得怪物大發脾氣,大吼大叫著去幹壞事,執行邪惡精靈兇狠的報復計劃。
“‘這一番敘述逼得我拔腿就跑,頭也不回,用最快的速度向山裏奔去。那力夫也跑得同樣快,雖然方向幾乎恰恰相反,他就這樣終於帶了我的行李跑掉了。我相信他一定還精心照管著我的行李——雖然這一點已很難證實,因為我想不起自己什麽時候再見到過他。
“‘而我自己呢,我受到一大群人形動物(他們是劃了小船上岸來的)的緊緊追趕,很快就被他們趕上,捆綁了手腳,帶到了那個野獸身上。那野獸立即又向大海遊去。
“‘現在我才痛切地悔恨自己離開了舒適的家來冒這樣的生命危險了。但是,悔恨既然沒用,我只好盡量利用環境,獲取那拿喇叭的人形動物的好感——那東西似乎能號令他的夥伴。我的努力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不幾天,那家夥便給了我許多好感的表示,最後甚至不厭其煩,拿他們妄自稱做語言的那玩意兒的初步知識教起我來。結果是,我也能跟他順當地談話了。我讓他知道了我想觀光世界的熱烈要求。
“‘“瓦石市 斯誇石市 斯歸克,辛巴德,黑滴度滴度格龍特翁得 格龍波,西斯非司 灰司。”有一天午飯後他對我說——但是,我得請求陛下一千次原諒,因為我忘記了陛下對雞鳴馬嘶的土話未必嫻熟——雞鳴馬嘶就是那些人形動物的名字,我估計他們的語言構成了馬嘶與雞鳴的中間環節。陛下若是容許,請讓我為您翻譯。“瓦石市 斯誇石市”的意思是:“我很高興地發現,我親愛的辛巴德,你確實是個非常好的家夥。我們正在幹的事就是環遊地球。既然你迫切希望觀光世界,我倒樂意強調一個問題,讓你就在這怪物身上作一番免費旅遊。”’”
謝赫拉莎德女士講到了這裏,國王便從左往右翻過身來,說:
“事實上這真叫我非常意外,親愛的王後,你到目前為止竟把辛巴德剛才這些冒險經歷省去了,可我覺得它們是異常好聽而奇怪的,你知道嗎?”
國王發表了意見之後,我們讀到,美麗的謝赫拉莎德又講起了故事,說出了以下的話:
“辛巴德講了下去,他這樣向哈裏發陳述:‘我感謝了人形動物的仁慈,很快就發現自己已非常習慣於那個龐大的怪物。那東西在海洋裏以飛快的速度遊動,雖然那部分的海洋表面不是平的,而是像石榴一樣呈圓弧形,因此我們,這麽說吧,就一直時而在上坡,時而在下坡。’”
“這個,我倒覺得非常奇怪。”國王插嘴道。
“不過那倒很真實。”謝赫拉莎德回答。
“我持懷疑態度,”國王回答,“但是,你還是發發善心,講下去吧。”
“好的。”王後說,“‘那怪物,’辛巴德對哈裏發繼續講道,‘正如我所說,時而上坡、時而下坡地遊著。最後,我們來到了一個島子。那島子周圍有好幾百英裏,卻是位於大海之中,而且是由毛毛蟲那樣的蟲群建造的[4]。’”
“哼!”國王說。
“‘離開這個島子之後,’辛巴德說——(請註意,謝赫拉莎德沒有理睬她丈夫那不文明的哼哼)——‘離開這島子之後,我們來到了另外一個島子,那裏的樹林是由結實的巖石形成的,非常堅硬,我們拿淬火最好的斧子去砍,卻把斧子砍缺了口[5]。’”
“哼!”國王又說。但謝赫拉莎德沒有理他,繼續用辛巴德的口氣講了下去。
“‘越過了剛才那個海島,我們來到了一個國家。那裏有一個地下洞窟,長三十到四十英裏,裏面洞子數量之多,範圍之大,遠遠超過了在大馬士革或巴格達所能見到的最壯麗的皇宮的全部。這些宮殿的屋頂上倒掛著成千上萬粒寶石,像是金剛鉆,卻比人還大。而在高樓與金字塔的街道之間還有寬闊的河水奔流。河水黑得像墨玉,沒有眼睛的魚成群結隊地在水裏往來[6]。’”
“哼!”國王說。
“‘然後我們到了一個海域,在那裏發現了一座高山,熔化的金屬從山的四面洪水般地傾瀉下來,有的寬到十二英裏,長到六十英裏。而從山頂的一個深淵裏又噴發出分量極其巨大的塵土,遮天蔽日,比最黑暗的午夜還要黑。我們遠在那山的一百五十英裏之外,卻連最白的東西也看不見了,不管它放在眼前多近[7]。’”
“嗚。”國王說。
“‘怪獸離開那海岸,繼續它的行程。我們來到一個地方,那裏的東西的性質似乎顛倒了過來——因為我們在那裏看見了一個很大的湖,水下一百多英尺的湖底上有一座巨大的森林,枝葉繁茂地生長著[8]。’”
“嗚!”國王說。
“‘再往前走一百英裏,我們進入了有著另一種氛圍的地方。那裏的空氣凝滯得能承載鋼或鐵,正如我們的空氣能承載羽毛一樣[9]。’”
“胡說。”國王說。
“‘我們從那個方向繼續前進,立即來到了一個全世界最壯觀的地區。一條長達數千英裏的壯麗的河流從那裏蜿蜒穿過,河水之深無法描述,河水之清澈賽過琥珀。河寬三至五英裏,兩岸峭壁高聳,壁立一千二百英尺,頂上長滿四季繁花的綠樹,使那整片土地成了個萬紫千紅的花園。但是,這片土地卻名叫‘恐怖之國’,進入那裏便意味著死亡[10]。’”
“胡扯!”國王說。
“‘我們急忙離開那個王國,幾天後來到了另一個王國。我們在那兒大吃了一驚,看見了成千上萬只長著鐮刀般的角的巨大動物。這種猙獰的東西在地上挖出漏鬥形的大窟窿,用石頭一層層碼在邊上,別的動物一踩到便垮塌,掉進怪物洞裏,被它吸幹了血液,屍體也馬上被輕蔑地扔到距離死亡洞窟非常遠的地方[11]。’”
“咄!”國王說。
“‘我們繼續往前走,看見了一片土地。那裏的植物的根都不在泥土裏,而是懸在空氣中[12]。有些植物則生長在別的植物上[13],還有的則從活著的動物身上獲取營養[14]。此外,還有一種植物全身能發出強烈的光[15],有一種植物可以任意往來行走[16]。更為可驚的是,我們發現了一種能活動、能呼吸、能任意運動肢體的花。那東西也有一種人類的可惡情緒:想奴役別的生物,把它們關到孤獨可怕的牢房裏,讓它們完成給它們規定的任務[17]。’”
“呸!”國王說。
“‘離開這片土地之後,我們立即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那裏的蜂和鳥是極有天才和學問的數學家,它們每天都在給王國裏的學者上幾何課。那個國家的國王為了解決兩個極為困難的問題設置了獎金,問題立即當場得到了解決。解決了問題的一個是蜂,一個是鳥。可國王卻把那解決方案秘而不宣,直到人類的數學家花了很大的力氣,進行了多年深刻的鉆研,寫了無數本大部頭著作,才得到了解答,而那答案卻跟蜂和鳥當場做出的答案完全相同[18]。’”
“啊,天哪!”國王說。
“‘那個王國剛從我們眼裏消失,我們又來到了另外一個帝國。從那裏的海岸上飛起了很大一群鳥。那鳥群寬一英裏,長二百四十英裏。因此,盡管它們每分鐘能飛一英裏,整個鳥群從我們的頭上飛過所用的時間也在四個小時以上——那群鳥有好幾個億呢。’”[19]
“啊,呸!”國王說。
“‘我們剛擺脫了那群給了我們許多煩惱的鳥兒,另一種鳥又出現了,嚇了我們一大跳。它比我在以前航海時見過的鵬鳥還大了不知多少倍。因為,我最仁慈的哈裏發,他比您皇宮頂上最大的圓頂還大!那可怕的鳥看不見腦袋,只看得見肚子,圓滾滾的,肥得要命,它的表面是一種顏色柔和的物質,光滑,閃耀,帶有不同的彩色條紋。它的爪子抓住一幢扒掉了頂的屋子,正要飛回天上的窩去。我們能清楚地看見房屋裏的人影。那些人因為面臨著可怕的命運,無疑是極其恐怖與絕望的。我們聲嘶力竭地大吼,想嚇得那鳥放下獵物,那鳥卻只打了個響鼻,或是哼了一聲,好像在大發雷霆,然後,就往我們頭上扔下了一個沈重的口袋,口袋裏滿是沙子[20]。’”
“胡說!”國王說。
“‘這次冒險之後我們又來到了一片遼闊而殷實的大陸,可它卻完全扛在一條天藍色的母牛背上。那母牛的角不少於四百只。[21]’”
“哎,這話我倒信,”國王說,“因為我以前在什麽地方讀到過類似的話——是在一本書上吧。”
“‘我們立即從這片大陸底下穿過(從母牛的腿下遊過)。幾小時後我們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的確很驚人的國家。那人形動物告訴我,那就是他的故鄉,那裏住的都是他那類東西。這讓我大大提高了對人形動物的敬意。事實上,我為我原來對他的帶了輕蔑的親昵態度感到不好意思,因為我發現那些人形動物總體來說是一個最強大的有著魔法的民族,盡管他們腦子裏有蟲子,他們卻活著。顯然,蟲子痛苦的扭動和掙紮刺激著他們,使他們的想象力變得最為神奇。[22]’”
“胡扯!”國王說。
“‘魔法師們馴養了一些品種極其罕見的動物,比如有一種很大的馬,骨頭是鐵制的,血液是沸騰的水,常吃的東西不是糧食,而是黑石頭。但是,它盡管吃那麽硬的東西,卻有極大的力氣和速度,能拉動的東西比城裏最巨大的神殿還重,而且跑得比大部分鳥兒還快[23]。’”
“瞎說!”國王說。
“‘我在那些人之間見到一只比駱駝還大的母雞,沒有毛,身上不是血和肉,而是鐵和磚。它的血液跟鐵馬一樣,是沸騰的水。它跟鐵馬實際上是近親,也跟它一樣只吃木料或黑石頭。這種母雞常常生小雞,每天一百只,出生以後還要在媽媽肚子裏住上幾周。[24]’”
“想入非非!”國王說。
“這個神通廣大的魔法民族有個人用青銅、木頭和皮革制造了一個人,並給了他智慧,使它在下棋時可以擊敗一切人類對手[25]——偉大的哈裏發哈隆·阿拉史德除外。另一位這樣的術士用類似的材料制造了一種生物,其智力能使制造它的人感到慚愧。那生物的推理能力極強,一秒鐘所進行的運算數目之大,得用五萬個血肉之軀共同計算一年[26]。但是,還有一個更強有力的魔法師為自己制造了一個東西,既不是人也不是獸,腦子是用鉛跟一種像瀝青般的黑東西混合成的,再輔以具有難以相信的速度和熟練的手指動作,一個小時就能抄出兩萬卷《古蘭經》,毫不費事,而且抄得極其精確,各卷之間彼此完全相同,沒有絲毫差異。這東西具有超人的力量,能一口氣建立或推翻一個最強大的王朝。但是它的力量可以服務於善,也同樣可以服務於惡!’”
“可笑!”國王說。
“‘在這些有著魔法的國家裏還有一個人,他的血管裏流著火蜥蜴的血。他可以毫不畏怯地坐在一個火紅的爐子裏抽他那土耳其式長煙管,等他的午餐在爐子底上完全烤好[27]。還有個人能把普通的金屬變成黃金,操作時連看也不看一眼[28]。還有一個人觸覺靈敏到可以制造出眼睛看不見的金屬細絲來[29]。還有一個人視覺靈敏到能數出一個以每秒九億次的速度來回跳躍的彈性物體的每一個動作。[30]’”
“荒謬。”國王說。
“‘還有一個這類的魔法師,可以用一種誰也沒見過的流體使他死去的朋友的屍體按照他的意誌揮手、踢腿、打架,或是站起來跳舞。[31]還有一個魔法師把他的聲音培養得這麽神奇,可以從地球的這頭傳到那頭去。[32]還有一個魔法師的手非常長,能坐在大馬士革伸手到巴格達去寫信——事實上能伸到任何地方,不管多遠。[33]還有個魔法師能命令閃電從天上下來,而閃電就聽從召喚來了,成了他的玩具。還有個魔法師用兩個高聲制造出了一種寂靜。還有一個則用兩道耀眼的光制造了一種深沈的黑暗。[34]另外一個魔法師還在火紅的爐裏制造出了冰。[35]還有一個魔法師指示太陽給他畫像,太陽就真的給他畫了像。[36]還有一個把那個發光體太陽跟月亮和其他星球合在一起,第一次稱出了它們的精確重量,又深入到它們內部,算出了構成它們的物質的密度。但是,那個民族確實整體具有驚人的魔法師的才能,就連他們的孩子和最普通的貓和狗也都能毫不費力地看見根本不存在的東西,或是只存在於那個民族產生前兩萬年、現在已從宇宙表面消失的東西[37]。’”
“荒唐之至!”國王說。
“‘這些無與倫比地偉大而睿智的術士的妻子和女兒,’”盡管她的丈夫常常極不體面地插嘴,謝赫拉莎德卻絲毫不受他幹擾,只顧講了下去,“‘這些出色的術士的妻子和女兒全都是極其優雅大方、多才多藝的;而且,如果不是受到一種不幸的命運的拘束,是會成為最有情趣、最美麗的人的。可到目前為止,即使是她們的父親和丈夫的神奇法力也無法解救她們。那不幸的命運有些以這種形式出現,有些以那種形式出現,但是,我所說的這種不幸卻是以一種怪癖的形式出現的。’”
“什麽形式?”國王說。
“‘怪癖的形式。’”謝赫拉莎德說,“‘有一個不斷監視著人、打算傷害人的精靈給這些多才多藝的女士們的腦子裏灌輸了一個念頭:我們稱作人體美的東西完全是在後腰下不遠處那突出的部位。他們說,最最可愛的地方就是臀部膨脹起來的部分。這個念頭長期以來盤踞在女士們心中,而那個國家又有很便宜的填充物,於是多年來女士們和單峰駱駝就無法區別了——’”
“住嘴!”國王說,“我受不了了,我也不會忍受了。你這些胡謅已經讓我頭疼得要命。我也看到天快亮了。我們倆結婚多久了?我的良心又會讓我不安了。你說這些單峰駱駝之類的昏話,是把我當成傻瓜嗎?總而言之,你最好還是起床挨絞去。”
我在《請問果然乎》裏讀到,國王這幾句話令謝赫拉莎德痛苦,也令她吃驚,但是她知道國王是個謹慎、正直的人,不大可能言而無信,於是她向自己的命運溫婉地低下了頭。但是,在弓弦絞緊時,她也很感到安慰,因為她想起那故事還有很大一部分沒有講完,那卻是許多難以設想的冒險,而她那個粗漢丈夫卻被剝奪了聽這部分故事的權利。這倒是對他的最正義的反擊。

* * *

[1]原文為Tellmenow Isitsoomot?是為了諧謔而生造的詞,實際上是:Tell me now,is it so or not.現在告訴我,是這樣的嗎?故譯作:《請問果然乎》。
[2]按照古代某些國家或地區(如蘇格蘭、法國、熱諾亞和佛羅倫薩)的習慣,女孩子在閏年可以主動求婚,對方如不接受,她有權要求對方送她一件絲袍。
[3]尼可羅·馬基雅維利(1469—1527),佛羅倫薩政治家,其作品《君主論》以強調權術、不顧虛名著稱,在歷史上被看作權術家,甚至陰謀家。
[4]原註:珊瑚蟲。
[5]原註:得克薩斯州最驚人的天然奇跡之一就是在帕西諾河源頭附近的一個石化森林。那森林仍然直立,由好幾百株樹構成,全化成了石頭——其中幾棵只是部分石化,沒有石化的部分還在生長。“這對自然哲學家來說是個驚人的事實,一定能使他們修改現有的石化理論。”——肯尼迪。《得克薩斯》卷一,第120頁。
這個記載最初不被采信,後來卻得到了證實。因為在塞延河的源頭也發現了一個完全石化的森林。
從地質學或從觀賞的角度看來,世界上大概沒有比開羅附近那片石化森林更驚人的奇觀了。旅遊者穿過開羅城門外的多個哈裏發陵墓,再往南行,差不多跟穿越沙漠通往蘇伊士去的路成直角,沿一道狹窄荒涼的路往上走(那路上滿是黃沙、礫石和海蚌殼。海蚌新鮮得仿佛海潮昨天才退去似的),前進十英裏左右,穿過一道低矮的沙丘帶(那沙丘帶有一段跟旅客的路平行),面前的景色便離奇荒涼得難以想象了。目光所到之處,全是一英裏又一英裏的森林殘骸,形象如衰朽倒臥的樹木,全部石化,旅客的馬蹄一踏,像鑄鐵般鏗鏘作響。樹木呈深棕色,完好地保存了原來的形象。那樹每棵長一至十五英尺,直徑半英尺至三英尺,彼此緊靠,連埃及驢子也無法從它們的縫隙中穿過,而且顯得自然天成。如果是在蘇格蘭或愛爾蘭,稍不經意是有可能被看作從幹涸的大沼澤地掘出、躺在陽光裏腐爛的樹的。樹根和樹枝的主要部分往往大體完好,有些地方連樹皮下蟲子咬過的痕跡也斑斑可見,連最細微的維管束和木質中心部分也完好如初,經得起最高倍的放大鏡檢視。整體來說,它們矽化得十分徹底,可以劃破玻璃,也經得起最精細的打磨。——《亞細亞雜誌》,卷三,第139頁。
[6]原註:肯塔基州大洞窟。
[7]原註:“1776年赫克拉火山爆發時,火山噴出的東西遮天蔽日,在五十英裏外的格龍巴,人們走路只能靠摸索。1794年維蘇威火山爆發時,遠在十二英裏外的卡塞塔,人們只能拿著火把走路。1812年5月1日,來自聖文森島的火山灰和沙塵覆蓋了整個巴巴多斯,形成了極度的黑暗,使人在正午的露天裏看不見身邊的樹木和事物,甚至看不見距眼睛六英寸外的白手巾。”——慕雷。《地理百科全書》卷一,費城版,第215頁。
[8]原註:1790年卡拉卡斯火山爆發時,一部分花崗巖地面下沈,形成了一個直徑八百碼、深八十到一百英尺的湖。下陷的是阿雷寶森林的一部分。陷到水下的森林仍然翠綠了好幾個月。
[9]原註:淬制得最堅硬的鋼在吹火管的作用下也能化作觸摸不到的灰塵,可以在大氣裏不斷飛揚。
[10]原註:尼日爾地區。見《殖民地雜誌》。
[11]原註:獅蟻,怪物一詞既可以用於大的反常事物,也可以用於小的反常事物。而“巨大”這類詞也只是相對而言。獅蟻的洞對普通紅蟻而言可以說是巨大的,小粒的矽土也可以叫作“巖石”。
[12]原註:蘭科的西印度群島石槲只是附著在樹木或其他東西上,並不從它那裏汲取養分,完全依靠空氣生活。
[13]寄生植物,比如神奇的阿諾德大花草。
[14]原註:有一類植物是長在活著的動物身體上的,它們名叫附生植物。黑角菜和海藻都屬此類。
麻省塞萊姆城的J. B.威廉斯先生曾贈送給國家機構一個他從新西蘭帶回的昆蟲,附有以下說明:這是一種毛毛蟲或蠕蟲,它頭上長有一株植物。這種非常奇特、非常罕見的蟲在爬上某些樹頂之後就鉆進去一路咬嚙,吃穿樹的中心,直吃到根部,再從根部鉆出,然後死去,或是昏睡。這時植物從它的頭上長了出來,那蟲的身體完全保持原樣,卻變成了一種比活著時更堅硬的物質。土著人用這種蟲制造一種顏料,作文身用。
[15]原註:我們在礦山或天然洞穴裏發現過一種隱花類菌,能發出強烈的熒光。
[16]原註:紅門蘭,藍盆花與苦草。
[17]原註:這種花叫馬兜鈴,花冠呈管狀,往上生出舌狀的花體。花體下部膨大呈球形,管狀體內長滿倒生的硬須;雌蕊生長在球體部分,只有一個胚芽和幾個氣門跟周圍的雄蕊在一起。但是花朵在受精前總是直立,而雄蕊又比胚芽短,無法把花粉撒播到雌蕊上去。這樣,若不借助外力,花粉便只能從花朵上落下。大自然在這裏給予的外力是一種叫羽狀大蚊的小昆蟲。這種蟲為了尋找花蜜而進入花冠,爬到它的底部,在那裏四處搜尋,直到全身都沾滿了花粉。但是那倒生的硬須卻像個老鼠夾子,收攏起來,蟲子爬不出去,感到煩躁,便在所有的角落裏亂竄,也在雌蕊上蹭來蹭去,使雌蕊獲得足夠的花粉,可以受精。雌蕊一受精,花朵就開始倒伏,倒須也向管壁倒下,蟲子得到了釋放,又爬了出來。
[18]原註:正如我們所展示的,自從有蜂以來,它們就以那麽多個邊、那麽多個角和那麽大的傾斜角營造著它們的巢。那邊數、角數和傾斜角能給它們最大的空間,卻又能在結構上達到最大的牢固度,其中包含了最深奧的數學原理。
上個世紀後半期,數學家們提出了一個問題:“如何按旋轉的風扇與旋轉中心的不同距離決定風磨扇葉的最佳形狀。”這是一個極其復雜的問題。換句話說,問題是:如何在扇臂的不同距離的無窮個點上找到最佳點。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數學家做出了一千種努力,都失敗了。而最後找到一個無法否認的答案時人們才發現,自從第一個鳥兒飛上天起,鳥兒的翅膀就已給了這個問題絕對精確的答案。
[19]原註:他觀察了一大群鳥從法蘭克福和印第安那地區間飛過。那鳥群至少有一英裏寬,四個小時才能飛完。如以每分鐘一英裏計算,鳥群長達二百四十英裏。如以每平方碼一只鳥計算,鳥兒總數就有2,230,272,000只。
[20]這個沒有尾的“大鳥”是作者想象中的旅行氣球,扔下的東西是壓艙沙袋。
[21]原註:“大地是馱在一只藍色的母牛身上的,母牛有四百只角。”見賽爾著:《古蘭經》。
[22]原註:“即內寄生蟲,肌肉和腦物質裏的蠕蟲。”見懷亞特著:《生理學》第143頁。
[23]原註:在倫敦與愛克塞特之間的大西部鐵路上,火車時速曾達到七十一英裏。從帕定頓到第德可特共是五十三英裏,九十噸的列車只需五十一分鐘就能到達。
[24]原註:孵蛋機。
[25]原註:機器人棋手。
[26]原註:計算機。
[27]原註:這人是坎伯特,在他以後還有一百人也那樣做過。
[28]原註:這是鍍金術。
[29]原註:沃拉斯頓為了提高望遠鏡的視野,制造出一種鉑絲,細到一萬八千分之一英寸,用顯微鏡才能看見。
[30]原註:牛頓演示出,在光譜裏的紫色光的作用下,視網膜每秒鐘瞬動九億次。
[31]原註:伏特電池。
[32]原註:電報能夠立即發送信息——至少能到達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33]原註:電報印刷器。
[34]原註:這是自然科學常見的實驗。如果容許從兩個發光點發出的兩束紅光投射入暗室內白色的平面上,使兩者間的長度差為0.0000258英寸,此刻兩者的強度就會增加一倍。如果那長度差是那個分數的任何整數倍,同樣情況也會發生。二又四分之一,三又四分之一等倍數所產生的強度只等於一個光線。但是二又二分之一、三又二分之一等倍數卻產生完全的黑暗。在紫色光裏,在長度差為0.000157英寸時,效果相同。對於其他一切光,結果也相同——從紫色到紅色,不同的長度差有規律地增加。
對聲音做類似的實驗,也能得到類似的效果。
[35]原註:把白金坩堝置於酒精燈上,保持紅熱,加入硫酸。硫酸在常溫下雖是最易揮發的,在高溫的坩堝裏卻很穩定,因為被自己的氣體所包圍,實際上並不接觸坩堝壁,因此一滴也不會蒸發。此刻加入幾滴水,硫酸立即跟高熱的坩堝壁接觸,水便跟隨硫酸氣體一起逃逸。因其過程極快,熱量隨之消失,水便凝成冰塊掉下。如能抓住時間,不讓冰塊重新融化,就有可能從高溫的坩堝裏獲得冰塊。
[36]原註:銀版照相。
[37]原註:雖然光速每秒高達近二十萬英裏,但在我們看來,距離我們最近的恒星天狼星跟我們之間的距離之大也是難以想象的,它的光至少要三年才能到達地球。按保守的估計,天狼星以外的星球到達地球的時間都在二十到一千年以上。這樣,如果那星球在二十年或一千年前就已毀滅,我們今天卻還能借助於二十年或一千年前從它表面發出的光看見它。因此,我們今天看見的許多星球實際上已不存在的事實並非不可能,甚至大有可能。
老赫舍爾認為:從他那遠程望遠鏡見到的最暗淡的星雲的光到達地球時肯定已運行了三百萬年;而羅斯勛爵的望遠鏡所看見的星雲想必已運行了兩千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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