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瑟伯:黃玉袖扣之謎

那位摩托車騎警意外地不知道從哪裏(他們總是這樣)轟鳴而至時,那個男的在路旁深深的草叢中四肢著地,在學狗叫。那個女的當時在慢慢開一輛車,到差不多 八十英尺外停了下來,車頭燈照著那個男的:中年人,思想混亂,慣於久坐。他站了起來。
“這兒是怎麽回事?”警察問。那個女笑得咯咯響。“不正常。”警察心想。他沒有看她。
“我看是找不到了,”那個男的說,“我,呃,找不到了。”
“找什麽?”
“我丟了什麽?”那個男的不高興地瞇起了眼睛。“是——是袖扣,金質嵌黃玉。”他猶豫了一下:警察顯得不相信他的話。“是優質白葡萄酒的顏色。”那個男的說。他戴著眼鏡,眼鏡原先一直在他手裏拿著。那個女的咯咯地笑。
“您找東西不戴眼鏡?”警察問。他把摩托車推到路邊,為一輛小汽車讓路。“最好別占著路面,女士。”他說。她把車開離公路。
“我近視。”那個男的說,“遠處的東西,我戴著眼鏡就能看到,可是如果我離東西近,取了眼鏡更好找。”警察用沈重的靴子踢了踢那個男的蹲過的草叢。
“他學狗叫,”車上的那位女士大著膽子說,“是為了讓我看到他在哪裏。”警察把摩托車拉起來撐在支架上,他和那個男的走到那輛汽車前。
“我不明白的是,”警察說,“您怎麽會在你們的汽車前面一百英尺處掉了袖扣,人們一般是把車停在過了丟東西的地方,而不是離那裏還有一百英尺的地方。”
那位女士又哈哈大笑;她丈夫慢慢上了汽車,似乎他害怕那位警官也許隨時會阻止他。警察仔細看他們兩個人。
“去參加派對了?”他問。當時已經過了午夜。
“我們沒喝醉,如果您指的是這個意思。”那個女的微笑著說。警察用手指輕輕敲著車門。
“你們根本沒丟什麽袖扣。”他說。
“一個人在路邊四肢著地,完全是文明地學狗叫,那樣做犯法嗎?”那位女士質問道。
“沒有,太太。”警察說。但是他根本沒去騎上摩托車忙自己的事。有一陣子,只能聽到摩托車和汽車發動機不算響的突突聲。
“我跟您說說是怎麽回事吧,警官。”那個男的換了種語氣利索地說,“我們在打賭,好嗎?”
“好吧。”警察說,“誰贏了?”又是一陣聽得到心跳的沈默。
“這位女士打賭,”她丈夫不失尊嚴地說,似乎他在給一位剛剛聘用的職員解釋行業的中的一個重要階段。“這位女士打賭說在夜裏,我的眼睛會像貓的一樣發光,如果我在路邊貼近地面的地方她突然照到我。我們以前經過過貓,貓的眼睛閃光了。我們還經過過幾個人,他們的眼睛沒有閃光——”
“那只是因為他們的眼睛在光線上方,而不是下方。”那位女士說,“如果一般時候人們像貓一樣,在同樣角度被車頭燈照到,人的眼睛也會像貓的一樣閃光。”警察走到他停摩托車的地方,提起來,踢開支架,把車又推了回來。
“貓眼,”他說,“跟你我的眼睛不一樣。狗的,貓的,黃鼠狼的,全都一樣,它們能在黑暗的房間裏看到東西。”
“在完全黑暗的房間裏看不到。”那位女士說。
“不,能看到。”警察說。
“對,看不到。如果房間裏沒有一點光線,如果完全是漆黑的就看不到。”那位女士說,“前不久有天晚上提出了這個問題;當時有一位教授在場,他說至少得有一縷光線,不管多麽微弱。”
“可能吧,”警察嚴肅地頓了一會兒後,一邊戴手套一邊說,“可是人的眼睛不會發光——我每天晚上都在這條路上,經過幾百只貓和幾百個人。”
“人們從來不會貼近路面。”那個丈夫說。
“我當時就貼近路面。”她丈夫說。
“這麽看吧,”警察說,“我夜裏看到過樹上的野貓,它們的眼睛發光。”
“您說對了!”那位女士的丈夫說,“那樣就證明了。”
“我看不出怎麽能證明,”那位女士說。大家又是一陣沈默。
“因為樹上野貓的眼睛比人眼的高度更高。”她丈夫說。那位警察有可能聽懂了,那位女士顯然沒有;他們兩個人都什麽也沒說。那位警察跨上摩托車,轟了一下油門,似乎在考慮什麽,後來又把油門關小。他轉身對著那個男的。
“把您的眼鏡取下來,好不讓車頭燈讓你的眼鏡反光,對嗎?”他說。
“對。”那個男的說。警察得意地揮了揮手,然後轟鳴而去。“自作聰明的家夥。”那個男的不高興地跟他的妻子說。
“我還是不明白野貓又能證明什麽。”他妻子說。他慢慢把車開走了。
“你看,”他說,“你說整件事情,都取決於一只野貓的眼睛有多低;我——”
“我沒說;我說那完全取決於一個人的眼睛有多高……” (孫仲旭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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