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間,白馬湖從枯萎逐漸豐滿,到了四月,所有的柳樹像希望一樣,暖意盎然。春天與我,有幸目睹這一切,卻上心頭。總想對她說些什麽,這是一個機會, 

兩年物是人非,白馬湖仍毫發無損。譬如關於她的流言蜚語也消失殆盡,發生在她面龐或臂膀上的一段段故事,都泛起波浪般的皺紋,已經默默老去。而白馬湖與我,總有種薄如蟬翼卻牢不可破的淵源之情,汩汩不絕。屈原在《九歌,少司命》裏曾提及“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將這一些迷離甚至曖昧的幻覺捅破,雜糅,重組,春逝之傷便渾然天成。三步之內。盡是燦爛消亡的陰影,柳葉飄落下來追隨時,我想那便是五月的大舉入侵了。宋人有詞描述她的傲然姿態,“東皇笑道,江河原是我底”,所以白馬湖也要隨波逐流。 

水開始漫上岸邊,青草、泥沙你推我攘,亂作一團;幾塊光滑的小石頭,突兀地高昂著頭,憨態可掬。詩有言湖水“涵虛混太清”,白馬湖雖不雄壯澎湃,卻也小家碧玉,秀色可餐。如煙花般的矮叢林,幽靜且神秘;如少女淺坐的柳樹,浣動著衣服,撥弄著哀愁;綿延的鵝卵石小道,仿佛是白馬湖這出情景劇演出的大屏幕,或緊促或緩慢的步調,牽動著全場。其實,成雙成對的情侶也是她的靚麗風景。 

偶爾一些樂隊在岸邊清唱,白馬湖聽得潸然淚下。 

外圍一圈樟樹,人們褒貶不一。說它們執著地凝望著白馬湖。保持著朝拜的姿態;說它們鬼魅地虎視著白馬湖,誰也猜不到它們人來人往之後的滄桑。有一次我在第三教學樓六樓閑坐,俯瞰白馬湖,那一圈樟樹以環繞生日蛋糕的蠟燭為喻,最是恰當不過。這突如其來的想象讓我欣慰半晌。像是打開了一個缺口,緊接而來的一些詞語:祈禱,希望,護佑,生命……一種生之欲望在心中糾結,迸發出憐、愛。遲鈍而又溫暖的情意如此汩汩冒出,然後許多寬容、善良融匯在這五月的白馬湖,讓每一個路過的人過目不忘。曾經根植在湖中央的三棵柳樹。煢煢孑立的柳樹,如今也消失了蹤影。我曾經寫過兩句詩以緬懷: 

白馬湖中央的三棵柳樹 

三位以水為生的詩人,形同陌路。

我仍想在四月未褪盡的時光裏。躺在岸邊的草地上。聽人世嘈雜。感魚兒歸家,或者是選擇在晚霞鋪在湖面的時候。迎晚風而獨步,忘人世之離別。此刻。終於說到離別。 

紫菱橋上寒煙淡薄,白馬湖邊晚花行樂。每次散步湖邊的時候,我總想去勸慰。即使對象是我本身。一如黑暗本身,我也總試圖去澄清。是的,白馬湖是最有靈性的,你去瞻仰,去回憶。或者思索。你的眼睛永遠脫離不開這白馬湖並不浩渺的水,被水局限的眼睛總是優雅而深情的,引得蛙聲一片。夜夜笙歌。換作低吟淺唱。發生在她身旁所有的風吹草動,又生成或潛藏著數之不盡的悲歡離合,慨當以慷,日復一日。我常想萬代同生,追根溯源,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如駐紮在十個指頭上的王國。生死與共。怨落之春草,如殘存之秋風,輪回之後,鶯囀千裏,大地欣欣向榮。轉眼便是重生。 

我再次躺在岸邊的時候,已是人影攢動,如果我們勇於鄙薄離別,哲學也沒有了任何存在的意義,所以繁星滿天,卻是素不相識!嘆離別之後,人生若只如初見。 

還沒有讀完劉禹錫的白馬湖,已經有許多魚兒吐出泡沫,一吐就是一整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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