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賞德勒茲的“生成論”(3)

三、生成女性 (becoming-woman)


德勒茲的思想對女性主義理論一直具有強勁的影響。德勒茲和加塔利把生成女性置於一個特殊的位置,甚至認為一切生成皆始於生成女性。之所以不提出“生成男性” (becoming-man)的問題,是因為男性本質上是多數族的,是歷史文化的主體,是衡量一切的尺度。德勒茲從抨擊男性——西方中心主義的文化多元論出發,認為這種多元文化主義是限定性的,因為雖然表面上這種觀念常常設想我們應當允許不同文化的差異,但是在深層次上,卻預設了某種標準:大家都是男性大家庭的成員,遵循的是西方文化的基準。其他文化惟一需要的是認同於“我們”(註: Claire Colebrook,Gilles Deleuze,pp.139-140.)。男性已經成為宰制生活的存在。而生成女性是針對著“作為存在的男性”(man-as-being)而提出的。但是德勒茲也提醒我們:不能把女性視為男性的他者,因為這樣會墜入“不同的存在”(distinct beings)的邏輯陷阱。德勒茲強調的是生成而不是存在,是生成他者而非生成男性。在生成的意義上,生成女性就是不再把男性的欲望作為欲望的話語,不再把假設的封閉的人類身體作為基本的政治單元。通過文學藝術,可以思考和表現超越女性禁忌的欲望,思考和表現生成女性和生成動物。從單一的“性”(a sex)走向“千萬個小小的性”(a thousand tiny sexes)。生成女性就是開放前個體的、反俄狄浦斯的、革命性的欲望。這是不再從男人或人類歷史的故事中進行闡釋的欲望。由此,德勒茲和加塔利把生成女性與文學創作衝動聯系在一起。 

這種生成女性的觀念具有顯而易見的跨越政治學、社會學、心理學、文化研究等多領域的“橫截線”。在德勒茲生成論中,最具特色的是把差異、他者、多元、流變的主題與社會性別、生物性別、種族、階級問題聯系起來。德勒茲和加塔利“熱衷於倡導與主流形式及標準相悖立的‘少數族’實踐。白膚色的西方男性成人建構了多數族性,並以此衡量、分類與規範非白種人、非西方人、女性和兒童”,而抵抗主流價值觀和主流社會符碼的權力與宰制則“必須通過生成他者而加以推進。這是在預設好的男/女、白人/非白人、成人/兒童、人類/非人類的範疇或分類之間開拓通道。這種通道建構著‘生成女性’、‘生成黑人’、‘生成兒童’、‘生成動物’,從而解構了社會符碼的二元對立,使思想和相互作用的新形式創造成為可能……這些‘生成’在性別、種族和階級的少數族政治文化鬥爭中扮演著重要角色。”(註:H.Bertens and J. Natoli, Postmodernism: the Key Fig-Ures,pp.98-103.)德勒茲和加塔利的生成女人和遊牧主體的概念對女性主義主體觀也有重大影響。他們認為,個體的身體不是單數而是復數,它們通過不同的行為和干涉關係形成多元的身份。一個人可以同時是女人、白人、中產階級等等。這不是存在問題,而是生成問題。因此,在後現代語境中,在具有重大理論意義的主體問題上,德勒茲和加塔利的生成女性概念提供了超越男性/女性二元對立的方式,為女性主義和後殖民批評提供了獨特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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