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 格羅塞《藝術的起源》(19)

曼恩曾在明科彼人中住居很久,他說:“劙痕的最大意義是裝飾。”46這些斷語實際上只是土著自己表示出來的意見的轉述,對人種學文獻非常精通的該爾蘭德是不會不知道的,但他偏偏相信這種斷語是不足聽信的,以為劙痕原意,經過了長時期之後,連土人自己也忘記了。47劙痕意義有這樣的改變,也許是可能的。不過在這里我們的問題並不是這事情是否可能,而是是否真有這樣的事;因為除非已經有切實證據,我們不能因為要適合我們在斗室中構成的臆斷,就輕視土著們直接肯定的宣告。

我們上文已經說過,一個歐洲人很難理解澳洲和明科彼人對於他們的瘢痕所有的快感。但是對於身體裝飾的好尚,雖在短短的時期里也可以有大大的改變的,我們揣想或許立刻就有一個時代到來,會把現代婦女的蜂腰纖腳當作不可思議的裝扮,好像我們現在看那些原始狩獵與的瘢痕裝扮一樣。為想解釋文明和原始好尚間的矛盾起見曾經有人假定那些瘢痕的受澳洲人欣賞,並非由於本身,而是由於它完全是勇氣和耐性的標記;但人們並不期望女人也像男人一樣的勇敢,而女人的劙痕卻也很受珍視的這個事實,很可以證明她們的所以竭力忍痛也是為了劙痕本身的審美價值。

而且,就是一個歐洲人看見了剛果河流域的諸民族,尤其是巴庫巴人(Bakuba)和巴盧巴人(Baluba),在他們黑色皮膚上所刻或所烙的細致的花樣時,也是能夠感到那些劙痕的美的誘力的。在澳洲和安達曼群島上所見的圖樣雖則是太呆板、太粗陋,不能制勝我們的厭惡心,但也已經很可以認出審美的影響來。那些線和點,並不是亂七八糟地撒上全身的,到處都顯示出要想將它們安排得又節奏又對稱的努力來。只可惜對於各種圖樣的意義我們一點也不明白——既找不出反對該爾蘭德所假定的劙痕是代表保衛神的證據,也找不出贊成這假定的證據。

劙痕實際只能在深黯色民族間發現,因為只有那暗色的皮膚上才能明顯浮現出瘢痕來。為了同樣的理由,刺紋也只流行於那些皮色較淺的民族間。在最低的文化階段上,布須曼人和埃斯基摩人都用刺紋。刺紋的方法是用一種顏色,通常是用研細的炭粉,滲入皮下,等到發炎過後,那嵌入的花紋,就顯出一種永不褪落的深藍顏色。刺紋可以做出劙痕及它不來的精細而且豐富的膚上花紋,而且就在有些文明民族間,特別是日本人間,也還不斷施行;只是狩獵部落的刺紋到今還不過比原始的劙痕優勝了一點。

布須曼人的刺紋圖樣是和明科彼人的刺紋圖樣一樣簡單。法利尼(Farini)所看見的樣子,不過在頰上、臂上、肩上,有幾條短而直的線;維爾荷(Vichow)在柏林做了個人調查,得到的也全是些平行成列的線。48它們的意義,現在還是一點也不知道。在埃斯基摩人間或者不如說在他們的婦女間,可以找到發展較高的刺紋;很奇怪的,刺紋在別的許多地方都是男性的特權,而在這里卻是女性的特典。女孩子一到八歲就施刺紋,或者用一種尖鋒的工具,例如在波利尼西阿(Polynesia),或者用一種穿通皮下的線。顏料是用煙煤,近來也用火藥。這種刺紋通常是繡在臉上、臂上、手上、股上和胸上。菩阿斯(Boas)曾經抄下一些圖樣;從他的描寫中,可以看出刺紋的大體輪廓是很少變化的。49在前額眉上加上兩條斜形的曲線,另有兩條線從鼻翼展到雙頰,還有許多線作扇子形從下唇走到下顎。它那全體給出一個故意模仿男人鬍鬚的印像。手上和脛上的圖樣,是一些平行的線和一些成行的點子,有時在這兩者中間嵌著鋸齒形的線或成排的小長方形。我們不知道這種圖樣是什麼意思。從它的外形,也許有人先會覺得他是在摹仿一種刺繡。50

可是我們至少已經確切明白埃斯基摩人是以刺紋為裝飾的。克朗士(Cranz)在他的“格林蘭(Greenland)歷史”上說:母親在女兒年紀少小的時候就為她們刺紋,“怕不這樣,她們或許會得不到丈夫。”這樣的見解,和阿姆斯特隆(Armstrong)所說不同的圖樣也可以區分部落和地位的不同,並沒有衝突。他說:“在有些集群中,那些下等的婦女(大概是指貧婦)只有下顎中間一條直線,邊上兩條斜線,而高尚的婦女則從口角掛下兩條直線。”51

我們都曉得,就是在歐洲,也有用裝飾來作等級的標記的,並不因為標記等級就失其為裝飾。至於埃斯基摩人的黥刺有宗教意義,或曾否有過宗教意義,我們卻在他們許許多多的神話中或在黥刺的實行中(他們在執行時並沒有儀式)都找不到一點證據。

綜合我們研究原始劙痕和刺紋的結果,我們曉得那些標記有時候用作部落的標記,也許有時候會有所謂宗教意義,雖則連一個簡單的證明也沒有得到。但是在大多數情形下,劙痕和刺紋卻都為了裝飾。沒有什麼可以指出裝飾的標記比社會的標記來得不原始一些。如果我們一定要認定兩種功能中哪一種居先的話,我們倒是不會不挑中裝飾。

歡喜裝飾,是人類最早也最強烈的欲求,也許在結成部落的這意思產生之前,它已流行很久了。無論怎樣,我們總覺得先有裝飾標記再由摹仿而變成部落標記的說法,要比先有部落標記經過沒落降為純粹裝飾標記的說法來得自然些。而且,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擋我們猜度這兩種標記原是各自獨立發展的。

菩托庫多人和翡及安人,不知道劙痕也不知道刺紋。但我們卻可以在菩托庫多人中找到另外一種永久的裝飾,不但流行很廣,而且也做得很完成的——那嘴唇上和耳朵上的栓塞(botoque),他們部落的名稱就從這里得來。在他們這一族里,小孩子通常在七、八歲時就開始接受這種奇怪的裝飾。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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