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龍《人類的故事》21 羅馬和迦太基

迦太基是閃米特種族在非洲北岸的殖民地。為爭奪西地中海的統治權,它和意大利西海岸的印歐族羅馬人發生了激烈的戰爭。戰爭最終以迦太基的滅亡而告終。

富人統治

腓尼基人的小貿易據點卡特·哈斯達特坐落在一座小山之上,俯瞰著一片90英裏寬的平靜海面,這就是分隔歐洲與非洲的阿非利加海。作為商業中心和貿易中轉站,再沒有比它更理想的地理位置了!它幾乎是完美無缺,它發展得太快,變得太富有。當公元前6世紀,巴比倫國王尼布甲尼撒摧毀提爾的時候,哈斯達特就與母國割斷了一切聯系,成為一個獨立的國家——迎太基。從那時開始,它便一直是閃米特種族向西方擴展勢力的一個重要前沿陣地。

很不幸的是,這座城市從母國那裏繼承了許多不良習性。它們也是腓尼基人在1000年的發展歷程中,因之興也因之亡的一些典型特性。從本質上講,這座城市無非是一個大商號,由一支強大的海軍護衛著。迦太基人是地地道道的商人,除了做生意,他們對生活中很多優美精致的事物毫無興趣。這座城市、城市附近的鄉村、以及許許多多遙遠的殖民地,全都由一個為數不多但權傾一時的富人集團統治著。希臘語中,富人為“ploutos”,因此希臘人把這樣一個由富人掌管的政府稱為“Plutocracy”(富人統治或財閥統治)。

迦太基就擁有這樣一個典型的富人政權。整個國家的真正權力實際操控在12個大船主、大商人及大礦場主的手中。他們在密室中集會,商討國家事務,將共同的祖國視為一個大公司,理應讓他們賺取豐厚的利潤。不過,他們精力充沛,工作勤奮,以警惕的目光隨時註視著周圍的事態。

隨著歲月不斷流逝,迦太基對臨近地區的影響力也日漸增強,直到北非的大部分海岸地區。西班牙以及法國的部分地區都成為了它的屬地,定期向這個阿非利加海濱的強大城市進貢、繳稅、上繳紅利。迦太基也因此富甲一方。

當然,這樣一個富人政權的存在,總是要經過民眾們的同意或默許的。只要它能夠保證較多的工作機會及充足的薪水,大多數的市民就感到心滿意足,任由那些個“能人”和“精英”們來發號施令,也不會問些令人尷尬的問題來為難政府。可是一旦船只不能出海,也不再有礦石運進港口來供熔爐冶煉,當碼頭工人和裝卸工人無事可做,盡日面對饑腸轆轆的家人,大眾中就會怨聲四起,就會出現要求召開平民會議的呼聲。當迦太基還是一個古代的自治共和國時,這是一個慣例。

為防止平民騷動的發生,富人政府不得不盡力維持整個城市的商業全速運轉,不能有絲毫的懈怠。在500年的時間裏,他們兢兢業業地推 進城市的商業擴張,非常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可到了某一天,從意大利西海岸傳來了一些謠言,頓時讓這些統治迦太基的富人寢食難安。據說,台伯河邊的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村子突然崛起,成為意大利中部所有拉丁部落公認的領袖。傳言還說,這個村莊名叫羅馬,它正打算大建船只,積極謀求與西西裏及法國南部地區通商。

迦太基可不能容忍這樣的競爭,新興強權的出現對它就如同夢魘。必須趁羽翼未豐,扼殺掉這個年輕的對手,否則迦太基將威望大跌,失去作為西地中海絕對統治者的地位。經過仔細調查,終於搞清楚了大致的真實情形。

羅馬的興起

長期以來,意大利西海岸一直是被文明之光忽略的地區。在希臘,所有的良港都面朝東方,註視著商業繁忙、生意興隆的愛琴海島嶼,分享文明與通商的便利。而與此同時,意大利西海岸則一無所有,除地中海冰冷的波濤拍擊著荒蕪的海岸,再沒有任何激動人心的事情發生。這是一片極端貧窮的地區,外國的商人們少有造訪。當地的士著居民安靜寂寞地生活在綿延的丘陵和遍布沼澤的平原之上,似乎與世隔絕。

這片土地上發生的第一次嚴重侵略來自北方。在某個日期不詳的時刻,一些印歐種族的遊牧部落開始從歐洲大陸向南遷移。他們在白雪皚皚的阿爾卑斯群山中婉蜒前進,發現了翻越山脈的隘口,隨即潮水般地湧進亞平寧,延伸到部族的村莊與牲畜遍布於這個形狀酷似長靴的半島。對於這些早期的征服者,我們知之甚少。如果沒有一個荷馬人曾歌唱過他們的輝煌往昔,他們的戰功與遠征則難作信史。他們自己對於羅馬城建立的記述,則產生於800年之後。當時這座小城已經成長為一個大帝國的宏偉中心。這些記述不過是些神話故事,與真實的歷史相去甚遠。羅慕洛斯和勒莫斯跳過了對方的城墻,但到底誰跳過了誰的墻,我一直記不清楚。它們是有趣的睡前讀物,讓不肯安睡的孩子們著迷。但說到羅馬城建立的真實過程,那無疑是一件乏味而單調的事情。

羅馬的起源就像1000座美國城市的起源,其發跡首先是由於地處要津,交通便利,四鄉八野的人們紛紛來此交易貨物、買賣馬匹。羅馬位於意大利中部平原的中心,台伯河為它提供了直接的出海口。一條貫通半島南北的大道經過這裏,一年四季都能使用,勞頓的旅人正好於此駐足稍憩。沿台伯河岸有7座小山,可為居民們用作抵禦外敵的避難所。這些兇險的敵人有些來自周圍的山地,有些來自地平線外的濱海地區。

住在山地的敵人叫作薩賓人,他們行為粗野,心懷惡意,總希望通過劫掠來維持生活。不過他們很落後,所使用的武器仍然是石斧和木制盾牌,難以匹敵羅馬人手中的鋼劍。比較而言,濱海地區的人們才是真正危險的敵人。他們被稱為伊特拉斯坎人,其來歷至今依舊是歷史學上的一個不解之謎,無人知曉他們何時定居於意大利西部濱海地區,屬於哪個種族,以及是什麽原因迫使他們離開了原來的家園?他們留下的碑文隨處可見,可由於無人通曉伊特拉斯坎文字,這些書寫信息至今不過是些令人大傷腦筋的神秘圖形。

我們能做出的最接近事實的推測是:伊特拉斯坎人最初來自小亞細亞,可能是由於戰爭,也可能是因為一場大瘟疫,他們不得不離鄉背井,到別處去尋找新的棲居之所。不管使他們流浪到意大利的原因為何,伊特拉斯坎人在歷史上都擔當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他們把古代文明的花粉從東方傳到了西方,他們教會了來自北方的羅馬人文明生活的基本原理,包括建築術、修建街道、作戰、藝術、烹調、醫藥以及天文。

不過正如希臘人不喜歡他們的愛琴海人導師一樣,羅馬人也同樣憎恨他們的伊特拉斯坎師傅。當希臘商人發現與意大利通商的好處,當第一艘希臘商船滿載貨物抵達羅馬城時,羅馬人便迅速擺脫了伊特拉斯坎人。希臘人本是來意大利做生意的,後來卻居留下來,擔任羅馬人的新指導。他們發現這些居住在羅馬鄉間(被稱為拉丁人)的部族非常樂於接受有實用價值的新事物。一當羅馬人意識到可以從書寫文字中得到巨大的好處,他們便模仿希臘字母的樣子,創造了拉丁文。他們還發現,統一制定的貨幣與度量方式將大大促進商業的發展,於是他們就毫不猶豫地如法炮制。最終,羅馬人不僅咬上了希臘文明的魚鉤,甚至連魚線和墜子都一古腦地吞了下去。

他們還歡天喜地地把希臘的諸神也請進了自己的國家。宙斯移居羅馬,新名字叫朱庇特。其余的希臘神抵接踵而至。不過,羅馬的諸神可不像他們那些陪伴希臘人度過一生、走完整條歷史長河的表兄妹們那樣神采飛揚、喜笑顏開。他們屬於國家機構的一分子,每一位神都在努力管理著自己負責的部門。他們面目嚴肅,神態方圓,謹慎公正地施灑正義。作為回報,他們要求信徒們一絲不茍的順眼,而羅馬人也小心翼翼地獻上了他們的服從。不過如古希臘人與奧林匹斯山顛的諸神之間存在著的和諧親密、發自肺腑的神人關系,羅馬人和他們的神抵之間則是從未有過。

雖然羅馬人與希臘人同屬印歐種族,但他們沒有模仿希臘人的政治制度。他們不願靠發表一大堆枯燥的言論和滔滔演講來治理國家,他們的想象力和表現欲不如希臘人豐富,他們寧肯以一個現實的

行動代替一百句無用的言辭。在他們看來,平民大會(“Pleb”,即自由民的集會)往往是一種空談誤國的惡習,無可救藥。因此,他們將管理城市的實際事務交由兩名執政官負責,並設立一個由一群老年人組成的“元老院”去輔佐他們。遵照習俗並出於現實的考慮,元老們通常選自貴族階層,可他們的權力同時也受到極其嚴格的限制。

正如雅典被迫制定解決貧富糾紛的德拉古法典與梭倫法典,當歷史進展到一定時期,即公元前5世紀,羅馬也發生了貧民和富人之間的類似鬥爭。最終,自由民的抗爭為他們換來了一部成文法典,規定設立一名“保民官”來保護他們免遭貴族法官的迫害。保民官是城市的地方長官,由自由民中選出。當出現政府官員以不公正的行為對待市民時,他有權加以阻止,捍衛自由民的權益。依照羅馬法律,執政官有權判處一個人的死刑。可如果案子沒有得到最充分的證實,保民宮即可介人,挽救這個可憐家夥的性命。

羅馬公民權

當我使用“羅馬”這個詞時,我的意思聽起來是指僅僅擁有幾千居民的那個小城市,不過,羅馬城真正的實力其實蘊藏在城墻之外的廣大鄉村地區。正是在對這些域外省份的管理上,早期的羅馬帝國展示了它令人驚嘆的殖民技巧。

在歷史的早期,羅馬城是意大利中部唯一擁有高大城墻、防禦堅固的堡壘。不過,它向來都慷慨好客的敞開城門,為其他不時遭遇外敵人侵的拉丁部落提供緊急避難。長此以往,這些拉丁鄰居們開始意識到,與如此強大的朋友發展聯系,對自身的安全是大有好處的。因此,他們試圖尋找一種合適的模式,來建立與羅馬城的攻守同盟。其他國家,比如埃及、巴比倫、腓尼基甚至希臘,它們都曾堅持要那些非我族類的“野蠻人”簽定歸順條約,才肯提供必要的保護。可聰明的羅馬人沒這樣做。相反,他們給子“外來者”一個平等的機會,讓他們成為“共和國”或共同體的一員。

“你想加入我們,”羅馬人說,“那好,盡管來加人吧!我們可以將你視為具有充分權利的羅馬公民一樣來對待。但作為這種優待的回報,當我們的城市、我們共同的母親遭遇外敵人侵的危險,需要你拔刀相助時,我們希望你全力為它而戰!”

這些“外來者”當然有感於羅馬人對他們的慷慨,於是便以無比堅定的忠誠來報答羅馬。

在古希臘,每當某座城市遭受攻擊的時刻,所有外國居民總是迅速地收拾細軟逃之夭夭。他們認為,這裏不過是他們臨時寄居的場所,僅僅因為不間斷地繳納稅款,才得到主人勉為其難的接待,憑什麽要冒著生命危險去保衛對自己不存在絲毫意義的城市呢?相反,一旦敵人兵臨羅馬城下,所有的拉丁人便會不約而同地拿起刀劍,緊急馳援。因為這是他們共同的母親正在遭受危難。也許有些人可能居住在100英裏之外,在其有生之年從未看過羅馬的城墻和聖山,但他們仍視之為自己真正的“家園”。

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失敗和災難能動搖他們對羅馬城的深厚情感。公元前4世紀初,野蠻的高盧人氣勢洶洶地闖進意大利。他們在阿裏亞河附近擊潰了羅馬軍隊,浩浩蕩蕩地向羅馬進軍,最終順利拿下了這座城市。他們料想羅馬人會主動找上門來,以屈辱的條件籲求和平。他們悠閑愜意地等待著,等了好久,可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不多久,高盧人突然發現自己陷入了莫名的包圍之中,四處遍布充滿敵意的眼睛和緊閉的門戶,使他們根本無法得到必需的給養。在苦苦支撐7個月後,饑餓和身陷異鄉的恐慌感在高盧軍隊中蔓延開來,他們只得狼狽地撤退了。羅馬人以平等之心接納“外來者”的政策不僅在戰時獲得了巨大成功,也最終造就了它空前絕後的強盛。

最初交鋒

從這段對羅馬歷史的簡要描述可以看出,羅馬人對於建立一個健全國家的理想與迦太基式的古代世界對於國家的理想,有著多麽巨大的差別。羅馬人依賴的是一大群“平等公民”之間的和諧而真誠的台作,共同捍衛自己的城市。而迦太基人則沿襲埃及和西亞的舊有模式,要求其屬民無條件,因而也是不情願的服從。當這種要求達不到時,他們便按典型的商人思維,花錢雇傭職業軍人為他們作戰。

現在你們就能理解,為什麽迦太基會懼怕這個聰明而強大的敵人,為什麽他們情願找一些微不足道的借口來挑起戰火,伺機將個危險的對手扼殺於羽翼未豐之中!

可作為精明老練的商人,迦太基深知貿然行事往往會適得其反。他們向羅馬人提出建議,由各自的城市分別在地圖上畫一個圓圈,作為自己的“勢力範圍”,並承諾互不侵犯對方的利益。協議迅速被達成,也同樣迅速地被撕毀。土地富饒的西西裏島當時由一個腐敗無能的政府統治,無疑正在“期待”著外來人侵者的幹預,於是迦太基和羅馬不約而同地把自己的軍隊派往了那裏。

隨之而來的戰爭一共持續了24年,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第一次布匿戰爭。先是海上的短兵相接。初看起來,訓練有素的迦太基海軍將毫不費力地摧毀新建不久的羅馬艦隊。依照沿用已久的海戰法,迦太基戰船要麽猛撞敵人的船只,要麽從敵艦的側面發動猛攻,折斷對方的船漿,爾後用密如疾雨的弓箭和火球殺死對方那些驚慌失措、逃生無路的水手。不過,羅馬的工程師發明了一種攜帶吊橋的戰船,能夠讓精於肉搏的羅馬士兵順吊橋沖上對方的船只,迅速地殺死迦太基弓箭手。這樣,迦太基海戰勝利的好日子就突然到頭了。在米拉戰役中,羅馬人重挫了迦太基艦隊。迦太基人被迫求和,西西裏就此歸人了羅馬帝國的版圖。

23年後,兩國又發生了新的爭端。羅馬為開發銅礦占據了撒丁島,迦太基為尋找白銀占領了整個西班牙南部。兩大強權突然變成了鄰居。羅馬人可不喜歡與迦太基人為鄰,他們派軍隊越過比利牛斯山,去監視迦太基軍隊的一舉一動。

戰爭的舞台已經布置就緒,就差一個小火星來點燃兩國之間的第二次戰爭了。一個孤懸海外的希臘殖民地再度成為戰爭的導火索。迦太基人圍困了西班牙東海岸的薩貢特,於是薩貢特人向羅馬求救。與往常一樣,羅馬人向來是樂於助人的。元老院承諾派遣軍隊。不過組織遠征軍花費了一段時間,在此期間,薩貢特陷落,整個城市被迦太基人焚毀。此舉大大激怒了羅馬人,元老院決定向迦太基宣戰。他們派出一支羅馬軍隊越過阿非利加海,在迦太基本土附近登陸。另一支軍隊則負責牽制占據西班牙的迦太基部隊,阻止他們去救援。這是個絕妙的計劃,人人都期待著大獲全勝,甚至己經有人在談論戰後的狂歡和分享戰利品了。不過,諸神卻不願讓羅馬人如此順利。

漢尼拔

時間正好是公元前218年秋天,負責攻擊駐守西班牙的迦太基軍隊的羅馬軍團啟程離開了意大利,羅馬的人們正急切期盼著一個輕松愉快的勝利消息。不過等來的卻是另一個可怕的謠言,它們很快便在整個波河平原蔓延開來。先是一些粗野的山民,他們傳布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他們講,幾十萬棕色人帶著一種奇怪的野獸,“每一只都有房子那麽大”,突然從比利牛斯山的雲朵之中浮現。他們現身的地方是在古格瑞安山隘,幾千年前赫爾克裏斯曾趕著他的格爾揚公牛途經此地,從西班牙前往希臘。不久,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逃難人群便湧到了羅馬城前,他們個個衣衫檻樓,面有菜色。從他們口中,得知了更多、更具體的細節。哈米爾卡的偉大兒子漢尼拔,統率著9萬步兵、9000騎兵及37頭威風凜凜

的戰象,已經跨過了比利牛斯山。他在羅納河畔擊潰了西皮奧將軍率領的羅馬軍隊,又指揮軍隊成功地攀越了10月時節、冰雪覆蓋的阿爾卑斯山。之後,他與高盧人會師,擊敗了正要渡過特拉比河的第二支羅馬軍隊。現在,漢尼拔正在圍困普拉森西亞,即一個位於連接羅馬與阿爾卑斯山區行省大道上的北方重鎮。

元老院大吃一驚,表面卻不流露出來,依舊像平常那樣冷靜而精力充沛地工作著。他們隱瞞羅馬軍隊接連失敗的消息,又派遣了兩支新裝備的軍隊去阻擊漢尼拔。在特拉美諾湖邊的狹窄道路上,精於用兵的漢尼拔突然率軍殺出,撲向羅馬援軍。陣腳大亂的羅馬軍隊拼死抵擋,無奈漢尼拔已經占得先機。特拉美諾湖一役,所有的羅馬軍官和大部分士兵戰死沙場。這一回,羅馬人再也坐不住了,他們議論紛紛、驚恐難安,只有元老院還在強作鎮定。第三支軍隊被組織起來,交由費邊·馬克西墨斯統領,並授予他“視拯救國家的需要”,采取行動的全權。

費邊深知漢尼拔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對手。為免於全軍覆沒,他必須十二萬分地小心。況且他手下盡是些未經訓練的新兵,這已經是羅馬能夠征召的最後一批兵員了,根本無法與漢尼拔麾下身經百戰的老兵們匹敵。因此,費邊小心翼翼回避與漢尼拔發生正面決戰。他憑借對地形的熟悉,尾隨在漢尼拔身後,燒掉一切可吃的東西,並摧毀道路和橋梁。他還不時襲擊迦太基人的小股部隊,運用一種最令敵人困擾和痛苦的遊擊戰術,來不斷削弱漢尼拔軍隊的士氣。

這樣的戰術當然不能安慰飽受驚恐折磨的羅馬人民。他們躲進羅馬的城墻內避難,整日提心吊膽,希望一場大捷來徹底解除恐懼。他們高叫著“行動”。必須采取行動,而且是堅決迅速的行動。在這片一浪高過一浪的“行動”呼聲中,一個名為瓦羅的民眾英雄,也就是那個在羅馬城四處發表激昂的演說、宣稱自己將比年老體衰、行動遲緩的費邊高明千百倍的家夥贏得了大眾的青睞。可憐的費邊早就被冠以“延緩者”的綽號,遭到全體羅馬人的唾棄,瓦羅在群眾的鼓掌聲中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羅馬軍隊的新任總司令。公元前216年,在康奈戰役中,瓦羅指揮的軍隊遭到了羅馬有史以來最為慘重的失敗。7萬多人被殺,漢尼拔成為了意大利的主宰。

現在漢尼拔可以長驅直人了,他從亞平寧半島的這一端殺到另一端,如人無人之境。大軍所過之處,他都不遺余力地宣稱自己是“把人民從羅馬重軛下解放出來的救主”,並號召人民加人他反抗羅馬的戰爭。這一次,羅馬的明智政策又結出了至為可貴的果實。“解放者”漢尼拔偽裝成人民的朋友,可他發現被解放的人民似乎並不領情。他處處遭到人民的反對與抵抗,兼之勞師遠征、苦戰於敵國,給養和兵員的補充難以為繼。漢尼拔當然清楚自己的危險處境,他派信使回迦太基,要求增援裝備和士兵。可惜,這兩樣都是迦太基無祛給他的。

就這樣,經過多年的不斷勝利,漢尼拔發現自己反倒陷入了被征服的國家的包圍之中。有段時間,局勢似乎有好轉的希望。他的兄弟哈士多路巴在西班牙擊敗了羅馬軍隊,即將越過阿爾卑斯山前來增援漢尼拔。他派信使南下,告之漢尼拔他的到來,讓漢尼拔派一支軍隊到台伯河平原接應。不幸的是,信使落到了羅馬人手裏,漢尼拔只能徒勞地等待著兄弟的消息。直到有一天,哈士多路巴的頭顱被精心裝在一只籃子裏,滾落到漢尼拔的營帳前,他才知道增援漢尼拔的迦太基軍隊全軍覆沒了。

殲滅哈士多路巴後,羅馬將軍小西皮奧輕而易舉地重新占領了西班牙。四年過去,羅馬人已經準備好對迦太基發動最後一擊了。漢尼拔被緊急召回。他渡過阿非利加海回到故鄉,試圖組織迦太基城的防禦。在公元前202年紮馬一役,迦太基軍隊以失敗告終,漢尼拔逃到提爾,再轉道前往小亞細亞,盡力遊說敘利亞人和馬其頓人對抗羅馬。他在這些亞洲國家中的煽動所獲甚少,卻給羅馬人制造了一個將戰火引向東方和愛琴海世界的借口。

漢尼拔淪為了一名失去家園的逃亡者,被迫從一座城市流亡到另一座城市。心力交瘁和黯淡的前途深深打擊著他。他終於明白,自己雄心勃勃的夢想已到盡頭。他熱愛的祖國迦太基輸掉了戰爭,被迫以屈辱的代價換回和平。迦太基的全部軍艦被沈入海底,從此失去了海軍;不經羅馬人的許可它沒有發動戰爭的權力;它還被罰向羅馬支付數額驚人的戰爭賠款,在未來看不到盡頭的歲月來一年年償還。既然生命失去了希望,公元前190年,漢尼拔服毒自殺了。

40年後,羅馬人卷土重來,向迦太基發動了最後的一戰。在漫長而艱苦的3年裏,這塊古代腓尼基殖民地的人民頑強地抵抗著新興的共和國。最終,饑餓迫使他們投降。圍困中幸存下來的少量男人和婦女被勝利者賣作奴隸,整個城市被付之一炬。倉庫、宮殿、兵工廠籠罩在沖天的火焰中,大火整整持續了兩個星期。在對烏黑的殘垣斷壁施以最惡毒的詛咒後,羅馬軍隊班師回朝,去享受他

們盛大的慶典去了。

隨著迦太基的覆滅,地中海在隨後的1000年中變成了歐洲的內海。可一當羅馬帝國壽終正寢,亞洲便展開了一次試圖控制這個內陸海洋的嘗試。具體的情形,我在談到穆罕默德的故事時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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