褡褳

一天,朱庇特①說:“一切生靈都可以來朕前申訴,如果有誰對自己的外貌有異議,可以大膽地陳述。我將予以彌補。猴子,你過來。不必解釋為什麼,你先說。你瞧一下這些動物,它們長得有多美,和你比一下,你對自己滿意嗎?”

猴子回答道:“我?為什麼不滿意?像別的動物一樣,我不也有四條腿嗎?直到目前為止,我的外表還無可指摘。倒是我們的熊老弟,它的外表可太粗糙了!如果它願意聽我的話,應當永遠不要讓別人給自己畫像。”

這時,熊走了過來,大家還以為它要抱怨自己的相貌。恰恰相反,它卻開口大大贊賞起自己的長相來,並且還批評了大象的長相,說大象的尾巴也許應當再長一點,大象的耳朵應當去掉一些,大象的身軀像一塊粗笨的大肉團,毫無美感。大伙轉過頭來看著大象,想聽大象說什麼。雖然大象是一位智者,但是,它也說了一些類似的話。它說,據它來看,鯨魚夫人太胖了一點兒。而螞蟻女士則認為微生物實在太渺小了,認為自己在微生物面前是一個巨人。朱庇特看到它們都滿足于自己,卻貶低他人,于是就打發它們回去了。

但是,在所有瘋狂的生靈中,我們人類是最突出的。因為我們在生活中,對他人像猞猁一樣目光銳利,但對自己卻像鼴鼠一樣目光短淺。我們對自己的一切都予以原諒,但是對別人卻往往一丁點兒也不寬恕。我們審視自己和他人的目光是不一樣的。創造萬物的主宰給我們創造了許多相同的褡褳,無論是在過去還是在現在,我們都把自己的錯誤放在背後的口袋里,而把別人的錯誤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①朱庇特,羅馬神話中的主神。相當于希臘神話中的宙斯。

燕子和小鳥

一只燕子多次旅行,學到了很多東西。大凡誰經曆的事多,誰的見識也就豐富。這只燕子甚至能預測最小的風和雨。在風雨還沒到來之前,燕子常常就已經先告訴水手們了。有一次,在黃麻播種的季節,它看到一個農民在地里播種,于是就對小鳥們說:

“這件事我可不喜歡,我可憐你們啊,因為我認為這是一個巨大的危險。當這一巨大的危險來臨時,我會遠走高飛或另找一個地方過日子的。你們難道沒有看見那只手正慢慢地從空中伸過來?這只手所撒下的東西會把你們都毀掉的。這一天已經不遠了,就要到了。到了這一天,將會出現一些陷阱包圍你們,會有一些網逮住你們,總之,到了那個季節會有許多許多的陷阱讓你們去死或把你們關入牢籠。你們得當心籠子和鍋。所以,”燕子繼續說道,“你們要相信我,把這些種子吃掉!”

小鳥們都嘲笑燕子,因為它們在田野中可以找到很多吃的東西。

當黃麻地變綠的時候,燕子又對它們說:

“快把這些可惡的種子長出的東西一根一根地拔掉,否則你們在劫難逃。”

小鳥們回答說:“你這個嘮里嘮叨的家伙,老是預言什麼災禍。你要我們做什麼呀!若要把整個地方都拔乾淨,得要上千只鳥呢。”

當黃麻長得很高還沒收割時,燕子又對小鳥們說:“情況可不太妙,壞種總是熟得早。但是,事到如今你們還是一點兒也不相信我。一旦大地重新播種好,人們再也沒有其他事而只需要管理麥田時,他們就要來向小鳥宣戰了。等到他們帶著捕鳥圈、捕鳥網來時,你們不要再到處亂飛亂跑,要待在家里;要不就換個環境,向野鴨、仙鶴、山雞學習,到其他地方去。但是,你們不可能飛越沙漠和大海,也不可能去尋找其他可以生活的地方。因此,只有一個方法最保險,那就是把自己藏到某個牆洞里去。”

燕子的話小鳥們都已經聽膩了,它們七嘴八舌地鼓噪起來。這情形完全像當年可憐的卡珊德拉①,剛想開口說話,特洛伊人就亂嚷嚷著反對。

其結果當然就像當年的特洛伊人一樣:許多小鳥後來就成了籠中之鳥。

出于本能,我們只聽得進自己人的話,只有到了事情發生時,才相信真的大難臨頭了。

①卡珊德拉,荷馬史詩《伊利亞特》里的女先知。她曾預言特洛伊城的毀滅,但是當時卻沒人相信。


城鼠和鄉鼠

從前,有一只城里的老鼠邀請鄉村的老鼠吃飯。城里老鼠彬彬有禮地請鄉村老鼠品嘗一些殘羹剩飯。在一塊土耳其式的地毯上,已經放上了餐具。這兩位朋友的盛宴,請讀者自己去想象。宴會既豐盛又正式,而且一應俱全。

正當它們吃得高興時,突然有人來了,打擾了它們。它們聽見飯廳門口有響聲,城里老鼠急忙退席逃走了,鄉村老鼠緊跟著一起逃。過了一會兒,聲音靜了下來,來人走了。躲起來的老鼠馬上回來重新開始。

城里老鼠說:“快把我們的烤肉都吃完吧。”鄉村老鼠回答道:“已經足夠了,明天你還是來我家吧,這並不是因為我對你的國王盛宴感到生氣,不過在我家吃飯時,我們可以不慌不忙地吃。就此再見吧,那種容易因恐懼而中斷的快樂還是不要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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