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行屮《印度異聞錄》 (2)

“帕蒂,是你麽?你能看見我對麽?”腐屍擡起頭,茫然的四處望著,脖子“咯噔咯噔”直響,“我是摩拉啊。”

摩拉?!帕蒂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恐懼,拼命地撕扯著頭發,尖叫著向外跑去。

裹身紗麗因為步伐過大被扯裂大半幅,露出渾圓性感的大腿、纖細的腰肌。胡同口急匆匆走來幾個流浪漢,看到跑過來的帕蒂,相互哈哈一笑,並排攔住她的去路。帕蒂距離他們越來越近,流浪漢們忽然中了邪似得喊著,歪歪倒倒的向兩旁讓開一條路,直到帕蒂跑過去,這些人依然在不停的狂叫,有的抓著衣服撕扯著,有的使勁的捶著腦袋……

他們嘴裏都在不停的念著一句話:“濕婆神保佑……”

  帕蒂幾乎要瘋掉了,根本沒有註意到有幾個流浪漢擋住她的路又讓開,在她的眼中,遍地都是腐敗的在爬動的屍體,甚至連電線桿上,都懸掛著一個吊死的人,晃晃悠悠的飄蕩在空中,垂著頭,對帕蒂說著:“你能看見我麽?救救我!”

  這一切,都是她的左眼帶來的世界!

  她終於想明白了這點,把左眼閉上,世界又恢復了正常的樣子。劇烈的奔跑讓她體力透支,大口的喘著氣,忽然想到可能會有很多腐屍就在她的身旁,向她爬著求救,她又忍不住打著哆嗦,想睜開左眼!

  這種矛盾的心理狀態讓她恨不得把左眼摳掉,紫檀念珠在手裏沾滿了汗水,想到祖母曾經說過紫檀念珠可以保護她,急忙把汗漬漬的念珠纏在手上,心裏才稍微踏實了一點。

  她努力不去回憶今天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三輪出租車是再也不敢坐的了,只好擠上地鐵。

  奇怪的是,平常擁擠的地鐵,在她上去後,所有人都驚恐的避讓,周圍兩米沒有一個人,如同被詛咒的空間,無人敢進入。她看了看沾滿泥水的小腿和扯裂紗麗裏半裸的身體,心裏一陣苦笑。看來乘客們不是把她當作瘋子就是當做剛被強奸的女人了。在印度,被強奸的女人是不潔,受到詛咒的象征,靠近這種人會把厄運帶到自己身上。到了下一站,車門打開,看到帕蒂又紛紛避讓的人群中,擠上來一個中國少年。

  洗的發白的牛仔褲,幹凈的白襯衣,細細碎碎的長發半遮著眼睛,與滿是咖喱和汗臭味的車廂格格不入。

  中國少年看到帕蒂,奇怪的“咦”了一聲,上下打量著,把目光停留在帕蒂性感的腰上,神色更加詫異。

  盡管帕蒂不想去回憶,但是她滿腦子都是剛才所經歷的畫面,左眼閉得久了,眼肌酸痛,不停地哆嗦,馬上就要不受控制的睜開。帕蒂死死捂著左眼,當中國少年看到她手上的紫檀念珠,表情更加奇怪。

  平時速度飛快的地鐵今天好像特別緩慢,不知道過了多久,到了一個站臺,帕蒂急匆匆擠下車,出了地鐵站,向一棟住宅樓跑去。

  在她身後不遠處,中國少年遠遠站著,像是明白了什麽,摸了摸鼻子,跟了過去。

  五

  門居然是虛掩的,帕蒂手放在門上,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在經歷了這麽多詭異的事情,她不但沒有瘋掉,也沒有被嚇死,而且在她的意識裏,是要回家的!

  但是她現在站的地方,是摩拉家!好像冥冥中有什麽東西指引著她,一定要來到這裏。

  推開門會發生什麽?帕蒂不知道。猶豫了很久,她咬了咬牙,終於推門進屋。

  一星期前,她和摩拉結伴看了場電影,時間太晚就在摩拉家睡了。記得摩拉給她拿出了一雙紅色拖鞋,現在那雙拖鞋還在門口放著,上面一層細細的白灰顯示著許久沒有人穿過。

  屋子裏的擺設和一星期前完全一樣,連桌子上的咖喱外賣都沒有收拾,早就變成幹硬黑乎乎的一坨。臥室的門敞開著,被子散落在地上,床上躺著兩個赤身裸體的人。

  摩拉和那個陌生男子。

  “帕蒂,你來了麽?”摩拉忽然幽幽的問道。

  一時間,帕蒂覺得心裏很輕松,像是在外許久的孩子回到了溫暖的家裏,寧靜而舒適。

  她感覺不到一絲的恐懼驚慌,心裏面好像有另外一個人,在對她說:一切都結束了。

  她很安靜的看著摩拉,笑了。

  “你在垃圾堆裏看到我了麽?”摩拉赤裸著走到帕蒂身邊,輕輕地擁抱著她,吻著她的臉頰。

  冰冷的,毫無生氣的氣息。

  “看到了。”

  “那你看到你自己了麽?”

  “沒有。”

  “跟我來吧。”

  摩拉牽著帕蒂的手,把她帶到床邊,拉著她躺在床上。陌生男子似乎在熟睡,只是胸口沒有一絲起伏。

  “我們已經死了,你知道麽?”摩拉撫摸著帕蒂的腰。

  帕蒂覺得腰部傳來一陣疼痛:“什麽?我們已經死了?”

  “是的!”摩拉笑了笑,“死了一個星期了。其實,我不認識你。”

  “摩拉,你說什麽呢?我認識你啊!”帕蒂的神智越來越模糊。

  “因為你是他,我最愛的人,羅山。”摩拉用力的擁抱著帕蒂,嘴裏含混不清的說道,“可是他背叛了我。你願意讓我告訴你這是怎麽回事麽?”

  “嗯。”帕蒂覺得眼皮越來越沈重,不知不覺閉上了。摩拉的聲音就在耳邊,聽起來卻特別的遙遠。

  好累啊!也許,該休息了。

  “羅山,一會兒咱們怎麽回家啊。”盡管摩拉帶著面紗,可是羅山依然能看到她嘟起的性感小嘴。

  “坐出租三輪車吧。”羅山滿不在乎的說道,“今晚就住你家好不好?”

  “昨晚你把我累壞了,今天還要住我家,一天到晚就想著那點事情。”摩拉嘴上這麽說,卻依偎在羅山懷裏,“最近輪奸的事情經常發生,出租三輪車不安全呢。”

  “有我你怕什麽。”羅山拍了拍胸膛,“除了做那個,打架我也很勇猛的。”

  談好價錢,上了三輪車,兩人忘我的擁吻著,完全沒有註意到三輪車拐進了一條死胡同。

  “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羅山跪在地上,不停地磕著頭,眼淚鼻涕沾著泥土糊在臉上。

  “嘿嘿……放過你們?平時你們高高在上,對我們看都不看一眼,你覺得我們會同意麽?”解著褲腰帶的流浪漢嘴角淌著口水,直勾勾的盯著蜷縮在墻角的摩拉。

  “羅山,保護我好麽?不要扔下我。”摩拉緊緊抓著胸口的衣服,絕望的哀求著。雖然她已經知道,羅山下一步要做什麽。

  羅山看了看摩拉,忽然又拼命地磕著頭:“我知道你們要做什麽,我不會阻攔,也不會報警,放過我一個人好不好?”

  摩拉心中最後的一點希望,崩塌了。

  “好啊!”流浪漢已經解開褲子,向摩拉走去,“不過你要親眼看著我們玩完了,才可以走。”

  另外幾個流浪漢拿著手術刀,頂在羅山的背上:“不許閉眼。”

  “好……好……我不閉眼。”英俊的羅山急忙擦了擦眼鏡,討好的說道,“這樣可以看得清楚些。”

  摩拉沒有說一句話,嘴唇已經被咬破,從流浪漢長著濃密腿毛的雙腿中間,一雙憤怒的眼睛瞪著羅山。

  羅山在幾把刀子的脅迫下,臉上居然掛著一絲變態的期盼,喉結上下滾動著,不停地吞咽著唾沫。

  一個,又一個,接著又是一個,摩拉已經沒有了知覺,像具屍體任流浪漢擺布,最後一個人起身後,對著她狠狠吐了口痰,踹著她的肚子:“真無聊,居然不會反抗!還是昨天那個娘們來勁!把她從車裏拖出來的時候,那種強烈的反抗真刺激。”

  “我可以走了麽?”羅山語氣中夾著一絲興奮,變態的場景完全勾起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變態欲望。

  “當然可以走了,不過要留下幾樣東西。”為首的流浪漢晃著手術刀,從破破爛爛的布袋裏拖出一個金屬保險箱。打開後,散發著醫院才會有的味道,還有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我們除了欲望,也需要盧布啊。別害怕,只要你幾個器官而已。”流浪漢把手術刀伸向摩拉的眼睛。

  月夜,一男一女兩具屍體,幾個雙手沾滿人血的流浪漢,正把一團團血淋淋的東西放進瓶子裏。

  “這兩具屍體怎麽處理?”放風的流浪漢不敢多看這個場面,側過頭問道。雖然經歷了很多次,可是他依然忍不住胃裏的嘔吐感,甚至晚上會做噩夢,夢見這些被摘除器官的人化成厲鬼,豁開他的肚子,把他的器官一樣一樣取出來,擺在他面前,塞進他嘴裏。

  “和昨天那個叫帕蒂的女人一樣埋在垃圾堆裏。”為首的流浪漢拎著金屬保險箱,“一星期後在這裏等我,分錢。”

  垃圾堆被扒開,一具腫脹的屍體油光鋥亮,圓睜的雙眼顯示著死前的憤怒。

  “聽說死不瞑目的人會變成鬼。”把風的流浪漢哆嗦著。

  “茹可,別胡思亂想,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其余幾個流浪漢擡著兩具屍體,扔進垃圾堆,胡亂的掩埋著。

  茹可急匆匆的往屍體上對著垃圾,恍惚中,他好像看到帕蒂的左眼,變得血紅。腫脹的左手腕上,有一道圓滾滾的印記。

  他心中一凜:左眼,變紅!會屍變為冤鬼。

  七

  “所以,我們早就死了對麽?”帕蒂吻著摩拉的額頭,“那他是誰?”

  “我們三個的屍體腐爛在一起,怨氣相互糾纏著,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你們,也是我。”摩拉淒然的笑著,“你看我的眼睛。”

  月光下,帕蒂看到摩拉的眼眶裏那雙美麗的眼睛,慢慢的萎縮幹癟著,像是一塊葡萄皮。

  “摸一下你的腰吧。”摩拉的手從帕蒂腰間拿開,引著她的手抹向腎臟的位置。那裏,是一條斜斜劃開的刀口。

  帕蒂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視力混沌不清,全身輕飄飄的,很舒服。

  “我們該走了,謝謝你,也對不起你。”摩拉枕著帕蒂的胳膊,“不應該讓你一個人承受復仇的恐怖和痛苦。但願我們的身體,能夠得到安葬。否則,只能帶著復仇的怨念,繼續留在這個世界。”

  羅山緩緩起身,從嗓子到肚臍一道觸目驚心的刀口,體腔裏空蕩蕩的,被斬斷的血管像根破繩子耷拉著:“摩拉,對不起。”

  “我曾經是這樣的信任你。”摩拉閉上了眼睛,嘴角掛著淒涼的笑。

  三個人,慢慢地消失了。

  床上,散亂的床單皺巴巴的夾著一層塵土,一串紫檀念珠端端正正的盤放著。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一聲長長的嘆息,一個清瘦的中國少年默默的站在床前,從嘴裏吐出幾片艾草,拿起紫檀念珠,默默的看向窗外。

  “怨念寄附在隨身的祖傳念珠上復仇。”少年喃喃自語,擡頭看向窗外,“我會實現你們的願望。”

  貧民窟,一條用來堆放垃圾的死胡同,垃圾堆忽然著起了沖天大火。

  焦油味,塑料燃燒味,奇怪的腐肉味,裹著火團從垃圾堆裏竄出的老鼠揚起了火星,依稀看到三具屍溶在一起的屍體,慢慢燃燒著,又迅速被烈火包圍。

  第二天,這場莫名其妙的大火絲毫沒有引起貧民窟居民的興趣,他們都在討論一件事:居住在這裏的胖出租車司機和幾個神神秘秘的流浪漢,都瘋了!

  他們不停地抓著身上的肉,直到摳成一個個血肉模糊的血洞,把手伸進腹腔,胡亂的攪和著。

  奇怪的是他們誰都沒有覺得疼痛,只是在不停地喊著:“惡鬼來了,惡鬼來了。”

  最後,這幾個瘋子死在剛燒完大火的死胡同裏,臨死前都擺出跪拜匍匐的姿勢。他們的左手裏,都有一顆從眼睛裏摳出的巨大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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