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慘了,女孩說。這樣活著更慘,我覺得,和別的待在一起卻獨自生活,這比自己單獨待在一個地方還要慘。

是很慘,男孩說。但這是天性。

你有沒有殺死過其中的一只呢?她問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點點頭,他說,有那麼兩、三次,我打死一只雁,一、兩分鐘後,就會看到另一只離開雁群飛回來,開始圍著躺在地上的雁打轉和呼喚。

你也向它開槍嗎?她擔心地問。

如果可能的話,他回答。有時會打偏。這不會讓你感到不安?她說。從來沒有。幹這件事時你不能這樣想。要知道,我喜歡大雁,不打獵時看著它們我都會很高興。但生活中充滿矛盾。你不能老是想著這些矛盾。

晚飯後,他把爐火調大,幫著她給嬰孩洗澡。他再次為嬰孩的長相感到驚訝,嬰孩一半的特征(眼睛和嘴)像他,一半(下巴和鼻子)像女孩。他給這個小小的身體擦上粉,又往手指和腳趾間灑了點粉。他看著女孩將嬰孩裹進尿片和睡衣裏。

他把洗澡水倒進淋浴池裏後上了樓。外面的天氣陰冷。他呼出來的氣一條一條的。曾經是草坪的地方看上去像塊帆布,在街燈下面顯得僵硬灰白。雪堆積在過道的兩側。一輛車開過,他聽見輪胎壓過沙子發出的聲音。他想象著明天的情形,雁群在他頭頂打轉,槍托撞擊著他的肩膀。

然後他鎖上門下了樓。

上床後他們想看點什麼,但兩人都睡著了,先是她,手裏的雜志陷進了被窩。他的眼皮合上了,但他強迫自己醒來,檢查了一下鬧鐘,關了台燈。

他被孩子的哭聲弄醒。客廳的燈亮著。他能看見女孩在小床邊上站著,搖晃著手臂裏的小寶寶。過了一會她放下嬰孩,關了燈,回到床上。

時間是淩晨兩點,寶寶又睡著了。

嬰兒的哭聲再次把他吵醒。這次女孩沒動窩。嬰兒斷斷續續地哭了一陣,停了下來。男孩聽了會兒,又打起盹來。

他睜開眼。客廳裏燈火通明。他坐起來並打開台燈。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女孩說,抱著孩子來回走動。我已給她換了尿片,又餵過她了。但她還是哭個不停。她不停地哭。我好累,真擔心她從我手上掉下來。

你上床來,男孩說。我抱她一會。

他爬起來接過孩子,女孩回到床上躺下。

再搖她一小會兒,女孩在臥室裏說。說不定她就睡著了。

男孩抱著孩子坐在沙發上。他用膝蓋輕輕顛著她,直到她閉上了眼睛。他自己的眼睛也差不多快合上了。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把嬰孩放進嬰孩床。

現在是四點差一刻,他還可以睡上四十五分鐘。他爬上床。

但幾分鐘後,嬰孩再次哭了起來。這次倆人都爬了起來,男孩詛咒了一聲。

看在老天的份上你這是怎麼了?女孩對他說。也許她生病了。也許我們不該給她洗澡。

男孩抱起嬰孩。嬰孩蹬了蹬腳,不哭了。你看,男孩說,我真的不覺得她有什麼病。

你怎麼知道的?女孩說。過來,把她給我。我知道我該給她吃點藥,但我不知道該吃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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