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日神一切造型力量之神

希臘人在他們的日神身上表達了這種經驗夢的愉快的必要性。日神,作為一切造型力量之神,同時是預言之神。按照其語源,他是“發光者”der“Scheinende”,也可譯為“制造外觀者”。,是光明之神,也支配著內心幻想世界的美麗外觀。這更高的真理,與難以把握的日常現實相對立的這些狀態的完美性,以及對在睡夢中起恢覆和幫助作用的自然的深刻領悟,都既是預言能力的、一般而言又是藝術的象征性相似物,靠了它們,人生才成為可能並值得一過。然而,夢像所不可違背的那種柔和的輪廓——以免引起病理作用,否則,我們就會把外觀誤認作粗糙的現實——在日神的形象中同樣不可缺少:適度的克制,免受強烈的刺激,造型之神的大智大慧的靜穆。
他的眼睛按照其來源必須是“炯如太陽”,即使當它憤激和怒視時,仍然保持著美麗光輝的尊嚴。在某種意義上,叔本華關於藏身在摩耶面紗下面的人所說的,也可適用於日神。《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一冊第416頁寫道:“喧騰的大海橫無際涯,翻卷著咆哮的巨浪,舟子坐在船上,托身於一葉扁舟;同樣地,孤獨的人平靜地置身於苦難世界之中,信賴個體化原理(principiumindividuationis)。”叔本華:《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4篇,第63節。參看中譯本,石沖白譯,楊一之校,商務印書館,1982年11月第1版,第483-484頁。譯文不同。關於日神的確可以說,在他身上,對於這一原理的堅定信心,藏身其中者的平靜安坐精神,得到了最莊嚴的表達,而日神本身理應被看做個體化原理的壯麗的神聖形象,他的表情和目光向我們表明了“外觀”的全部喜悅、智慧及其美麗。

在同一處,叔本華向我們描述了一種巨大的驚駭,當人突然困惑地面臨現象的某種認識模型,屆時充足理由律在其任何一種形態裏看來都碰到了例外,這種驚駭就抓住了他。在這驚駭之外,如果我們再補充上個體化原理崩潰之時從人的最內在基礎即天性中升起的充滿幸福的狂喜,我們就瞥見了酒神的本質,把它比擬為醉乃是最貼切的。或者由於所有原始人群和民族的頌詩裏都說到的那種麻醉飲料的威力,或者在春日熠熠照臨萬物欣欣向榮的季節,酒神的激情就蘇醒了,隨著這激情的高漲,主觀逐漸化入渾然忘我之境。還在德國的中世紀,受酒神的同一強力驅使,人們匯集成群,結成歌隊,載歌載舞,巡遊各地。在聖約翰節(SanctJohanntaenzer)和聖維托斯節(SanctVeittaenzer)的歌舞者身上,我們重睹了古希臘酒神歌隊及其在小亞細亞的前史,乃至於巴比倫及其縱欲的薩凱亞節(Sakaeen)。有一些人,由於缺乏體驗或感官遲鈍,自滿自得於自己的健康,嘲諷地或憐憫地避開這些現象,猶如避開一種“民間病”。這些可憐蟲當然料想不到,當酒神歌隊的熾熱生活在他們身邊沸騰之時,他們的“健康”會怎樣地慘如屍色,恍如幽靈。在酒神的魔力之下,不但人與人重新團結了,而且疏遠、敵對、被奴役的大自然也重新慶祝她同她的浪子人類和解的節日。大地自動地奉獻它的貢品,危崖荒漠中的猛獸也馴良地前來。酒神的車輦滿載著百卉花環,虎豹駕馭著這彩車行進。一個人若把貝多芬的《歡樂頌》化作一幅圖畫,並且讓想像力繼續凝想數百萬人顫栗著倒在灰塵裏的情景,他就差不多能體會到酒神狀態了。此刻,奴隸也是自由人。此刻,貧困、專斷或“無恥的時尚”在人與人之間樹立的僵硬敵對的樊籬土崩瓦解了。此刻,在世界大同的福音中,每個人感到自己同鄰人團結、和解、款洽,甚至融為一體了。摩耶的面紗好像已被撕裂,只剩下碎片在神秘的太一之前瑟縮飄零。


人輕歌曼舞,儼然是一更高共同體的成員,他陶然忘步忘言,飄飄然乘風飛飏。他的神態表明他著了魔。就像此刻野獸開口說話、大地流出牛奶和蜂蜜一樣,超自然的奇跡也在人身上出現:此刻他覺得自己就是神,他如此欣喜若狂、居高臨下地變幻,正如他夢見的眾神的變幻一樣。人不再是藝術家,而成了藝術品:整個大自然的藝術能力,以太一的極樂滿足為鵠的,在這裏透過醉的顫栗顯示出來了。人,這最貴重的黏土,最珍貴的大理石,在這裏被捏制和雕琢,而應和著酒神的宇宙藝術家的斧鑿聲,響起厄琉息斯秘儀厄琉息斯(Eleusis)秘儀,古希臘農業慶節,始於雅典附近的厄琉息斯城,後傳入雅典。上的呼喊:“蒼生啊,你們肅然倒地了嗎?宇宙啊,你感悟到那創造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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