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屋後有一片老橡膠園盤踞在鬧市中心幾十年後，終於被砍伐興建房屋，俗語說：樹倒猢猻散，這裏應該改作樹倒禽飛獸逃。



然而，飛禽可以展翅高飛尋找它們的棲身之所，走獸卻遭遇到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悲慘命運，因為四周圍都是人煙稠密的住宅區。它們仿佛來到了絕境。

根據那個駕鏟泥機司機說，被他輾死的蛇類大約有幾十條，而那些僥倖逃過劫數的蛇類唯有往人們的房屋竄。



因此，與這片橡林為鄰的左鄰右舍家家戶戶包括我們都談蛇色變，擔心那些蛇把我們的家當作避難所，而我們真是黴運當頭，竟然率先被蛇類瞄中。…

父親逝世，我的心裏雖然悲痛萬分，但我沒有呼天搶地，沒有嚎啕大哭。我記得醫院的醫生說，這就是人生，逃不過的一關，應該堅強點，提起精神，替父親辦理身後事。醫生說得對，我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什麽親戚，父親的喪事，由我一人包辦，我必需提起精神來料理父親的身後事。

林安娣實在是個大好人，他知道我孑然一身，責任重大，幾乎把家裏的人都叫來幫忙。因為她是一個義工, 對於辦喪事很有經驗, 我一切交由她作主, 聽她指揮.

辦完父親的喪事, 我身心俱疲, 整個人仿佛虛脫了. 我特地向公司多請了一天假, 在家裏休息.…

護士帯我去見醫生, 醫生神情嚴粛地對我說: “你爸爸已經走到了人生道路的盡頭, 我看是這幾天吧! 如果你不讓你爸爸在醫院過世, 最好是載他回去.



醫生等於在我面前宣佈我父親的死期, 我聽了心弦一陣抽搐, 淚水奪眶而出. 醫生拍拍我的肩膀, 安慰道: “別太傷心, 這就是人生, 每個人都逃不過這一關, 堅強一點, 打起精神, 準備替你爸爸辦理身後事.”



我問醫生是不是即刻要載父親回去? 醫生說這種事很難說, 當然是越快越好, 即使現在要回都可以, 醫院有救護車, 很方便.



我聽了立刻打個電話給林安娣, 問她有沒有空, 能不能去我家把父親的房間打掃一下, 因為我父親要回家. 安娣的聲音充滿驚詫, 她說:…

最近, 林安娣大概是太忙吧! 叫她的女兒代她來我家做工, 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她來幫我是義務的, 現在她既然分身乏術, 我不應該再麻煩她了. 再說我家裏少了一個父親, 工作少了很多, 我自問自己可以應付.

我跟介紹林安娣來幫我做工哪位同事商量這件事, 他眨著一雙鬼眼, 嘴角泛起一絲神秘的微笑說: “我正要跟你談這件事, 不瞞你說, 林安悌不是分身乏術, 而是要給她的女兒制造機會.”

“給她的女兒制造機會?” 我聽了滿頭霧水, 感到莫名其妙.…

我每天下班一定去探望父親, 我想多一點時間陪伴父親, 因為我知道他時日不多了, 每次都給護士趕了又趕, 才依依不舍與父親道別.



這一天, 他坐在床邊, 他要我與他排排坐, 像兒時依偎在他身旁, 我依言照做, 他輕輕撫摸我的頭髮, 然後撫弄我的耳朵.



我記得小時候常常這樣依偎在父親身邊, 讓他撫弄我的頭發和耳朵, 我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感覺, 漸漸地躺在父親懷裏睡著了, 父親就會叫母親來抱我去房間睡.



這時父親問道: 傑兒! 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常常這樣依偎在爸爸身邊, 讓我撫弄你的頭髮和耳朵嗎?’…

俗話說: 家有一老, 如有一寶. 這句話對我來說, 已經成了騙人的廢話. 到底有幾個人能把老人當寶? 有些朋友勸我別太悲觀, 視老人為累贅包袱的人固然有, 但孝親敬老的也大有人在, 只是我沒有踫到, 別灰心, 朋友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時到花就開.



既然朋友這麽說, 何況我還年輕, 用不著急著找女朋友, 我決定采用 “姜太公釣魚” 方式, 靜待願者上鉤.

養父又病倒了, 是舊病復發, 而且相當嚴重, 我要送他去專科醫院, 他卻堅持要去中央醫院, 我心知肚明, 因為我多了一個父親, 開銷增加了, 他要替我省錢, 父子僵持了好久,…

我交了一個女朋友, 雖然還未到達談婚論嫁的地地步, 但彼此志趣相投, 每次見面都談得很投機, 我早已經把她視為將來結婚的對象.



有一次我帯他回家, 她看到我家裏有個 “病父” 須要照顧, 頓時眉頭仿佛打了一個結, 問我要照顧這麽一個體弱多病的父親是不是很辛苦? 我說習慣了不覺得辛苦. 過後她三番四次地向我暗示, 她非常響往兩個人的世界. 我也在她的面前強硬地表示, 我們父子情深, 無論如何, 我是不會撇下父親的.

不久之前, 我告訴她家裏又多了個父親, 我把與親生父親相認的事說給她聽,…

回到家裏, 想跟父親商量親生父親要搬來跟我住的事, 三番四次, 欲言又止,心裏一直擔心他會斷然拒絕. 父親看到我神色有異, 問我到底有什麽事? 致此, 我只有和盤托出.

父親聽了沒有立刻作出反應, 他皺了皺眉頭, 似乎在考慮. 我說: “我親生父親搬來這裏跟我們住, 你不但有個伴, 兩人還可以互相照顧, 我發誓一定會好好地照顧你們, 我會一視同仁, 絕對不會厚此薄彼.”



父親沈思了半晌說: “你的一片孝心我理解, 然而你背負我這個累贅的包袱已經夠累了, 現在又多了一個包袱, 你撐得住嗎?”…

我看到父親淚如泉湧, 我說: “爸爸! 我來看您, 您應該高興才對呀! 怎麽哭起來?’



“我是太高興了。”他說； “想不到你這麽快又來看我，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您怎麽認為我不會再來了？”我詫異地問.



“不瞞你說, 我始終認為你是不會原諒我把你送給人撫養.”





“爸爸! 您千萬不要為了這件事耿耿於懷, 我了解當年您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