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lacca Light's Blog – January 2017 Archive (16)

芥川龍之介·侏儒的話(中)

一種辯護

某新時代的評論家在“猬集”的語意上,使用了“門可羅雀”的成語。“門可羅雀”的成語是中國人創造的。日本人使用它時,沒有理由必須繼承中國人的用法。假如通用的話,比方說形容“她的微笑好像門可羅雀”,也是可以的。

假如通用的話——萬事都出在這個不可思議的“通用”上。譬如“自我小說”不也是這樣嗎?Ich-Roman的意思,是用第一人稱的小說。那個“我”並不一定指作家本人。但是,日本的“私小說”中的我,往往就是作家本人。不,只要人家認為這是作家本人的經歷之談,甚至把第三人稱的小說也叫作“私小說”。這當然是無視德國人的——或者無視整個歐洲人用法的新的例子。然而全能的“通用”卻賦予這個新例子以生命。“門可羅雀”的成語也許早晚也會同樣產生意外的新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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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31, 2017 at 5:45p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侏儒的話(上)

《侏儒的話》未必能表達我的思想。它只不過是使人不時得以觀察我的思想變化罷了。與其說它是一根草,倒不如說是一莖藤蔓——而這莖藤蔓也許在長著幾節蔓兒。

太陽之下無新事,這是古人一語道破了的。但是無新事並非單只在太陽之下。

根據天文學者的學說,赫拉克勒斯星座發射的光,到達我們地球需要三萬六千年。但是,就赫拉克勒斯星座來說,它也不能夠永遠閃射光輝。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像一堆冷灰一樣,失掉了美麗的光輝。不僅如此,死也始終孕育著生。失掉了光輝的赫拉克勒斯星座仿徨在天際,一旦有了恰當的時機,就又會變成一團星雲。於是一顆顆新星又陸續在那裏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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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31, 2017 at 5:45p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海市蜃樓

一個秋天的晌午,我和從東京來玩的大學生K君一道去看海市蜃樓。鵠沼海岸有海市蜃樓出現,大概已是盡人皆知的。比如我家的女用人,她看見船的倒影,就讚嘆地說:“簡直跟前些天報紙上登的照片一模一樣啊。”

我們就從東家旅館①旁邊拐過去,順便把O君也邀上。O君仍舊穿著紅襯衫,可能是在準備午飯吧,正在隔著籬笆能夠瞥見的井口一個勁兒地壓唧筒。我把梣木拐杖揚了起來,向O君打了個招呼。

①東家旅館坐落在鵠沼海岸上,芥川曾在這裏作過短期逗留。

“請從那邊進屋來吧。——哦,你也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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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29, 2017 at 5:03p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六宮公主

六宮公主的父親,是過去的一位宮女生的。他是一個落後於時代的古板人物,官也沒有升到兵部大輔以上。公主跟父母住在六宮邊一座樹木高大的庭院裏,六宮公主的名字便是這樣來的。

父母非常寵愛公主,但也只是一味溺愛,沒替她找個合適的女婿,只是待字深閨,等人家來求婚。公主依照父母的教養,平靜地過著日子,是一種既無憂慮也無歡樂的生活。她從未經歷世途,對眼下的生活,也沒有什麽不如意,一心所想的:“只要雙親健康長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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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24, 2017 at 11:44a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報恩記

阿媽港甚內的話

我叫甚內。姓麽,……噯噯,很早以來,大家都叫我阿媽港甚內。阿媽港甚內——您聽說過這個名字麽?不,請不要慌,我就是您知道的那個有名的大盜。不過,今晚上這兒來,不是來打劫的,請放心。

我是知道您的。您在日本神甫中,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也許您現在同一個強盜一起,連一會兒也覺得不愉快吧。不過,我也不是專門當強盜的。有個時期曾受聚樂公召喚的呂宋助左衛門部下的一個小官,也確實叫甚內。還有給利休居士送來一只叫做“紅頭”的寶貴的水勺的那位連歌師,本名也叫甚內。還有幾年前,寫過一本叫《阿媽港日記》的書,在大村那邊當露天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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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22, 2017 at 8:47p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女性

雌蜘蛛沐浴著盛夏的陽光,在紅月季花下凝神想著什麽。

這時空中響起振翅的聲音,突然一只蜜蜂好像摔下來似地落到月季花上。蜘蛛猛地舉目望去。寂靜的白晝的空氣裏,蜜蜂振翅的余音,仍然在微微地顫動著。

雌蜘蛛不知什麽時候躡手躡腳地從月季花下邊爬出來。蜜蜂這時身上沾著花粉,向藏在花蕊裏的蜜把嘴插了進去。

殘酷的沈悶的幾秒鐘過去了。

在紅月季花瓣上,幾乎陶醉在花蜜裏的蜜蜂後邊,慢慢露出了雌蜘蛛的身子。就在這一剎那蜘蛛猛地跳到蜜蜂頭上。蜜蜂一邊拼命地振響著翅膀,一邊狠狠地去螫敵人。花粉由於蜜蜂的撲打,在陽光中紛紛飛舞。但是,蜘蛛死死咬住不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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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22, 2017 at 8:46p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蛙

在我住所旁邊,有一個舊池塘,那裏有很多蛙。

池塘周圍,長滿了茂密的蘆葦和菖蒲。在蘆葦和菖蒲的那邊,高大的白楊林矯健地在風中婆娑。在更遠的地方,是靜寂的夏空,那兒經常有碎玻璃片似的雲,閃著光輝。而這一切都映照在池塘裏,比實物更美麗。

蛙在這池塘裏,每天無休無止地呱呱呱嘎嘎嘎地叫著。乍一聽,那只是呱呱呱嘎嘎嘎的叫聲。然而,實際上卻是在進行著緊張激烈的辯論。蛙類之善於爭辯並不只限於伊索①的時代。

①伊索是約公元前六世紀的古希臘寓言作家,所編寓言陸續經後人加工,以詩或散文形式發表,成為現在流傳的《伊索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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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21, 2017 at 9:35a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阿富的貞操

明治元年五月十四日午後,就是官廳發布下列布告的那一天午後發生的事:“明日拂曉,官軍進剿東睿山彰義隊匪徒,凡上野地區一帶居民,應立即緊急遷離。”下谷町二丁目雜貨店古河屋政兵衛遷離的空屋裏,廚房神壇前,有一只大花貓,正在靜靜地打噸。

屋子裏關上了門窗,當然在午後也是黑魆魆的。完全沒有人聲,望不見的屋頂上,下著一陣陣的急雨,有時又下到遠處去了。雨聲一大,那貓兒便睜大了琥珀似的圓眼睛,在這個連爐竈在哪兒也看不見的黑廚房裏,發出綠幽幽的磷光。貓兒知道雨聲之外沒別的動靜,便又一動不動地瞇縫起了眼睛。

這樣反覆了幾次,貓終於睡著了,再也不睜開眼來。但雨聲還是一陣急一陣緩。八點,八點半——時間在雨聲中移到日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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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19, 2017 at 9:22a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莽叢中

受巡捕官審訊的時候一個砍柴人的證言

是的,那屍體是我發現的。今天我照每天的習慣到後山去砍杉樹,忽然看見山後的荒草地上躺著那個屍體。那地方麽,是離開山科大路約一裏地,到處長著竹叢和小杉樹,難得有人跡的地方。

屍體穿的是淺藍綢子外衣,戴一頂城裏人的老式花帽,仰躺在地上,胸口受了刀傷,好像不止一刀,屍體旁邊的竹葉全被血染紅了,不,血已經不流,傷口已發幹,恰好有一只馬蠅停在傷口上,沒有聽到我的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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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18, 2017 at 12:18a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 奉教人之死

①此篇作者托名古籍,以日本文言體寫作,因亦以文言試譯之。

縱令人壽三百歲,愉逸度世,較之永生無盡之樂趣,亦不過夢幻耳。

——慶長譯GuiadoFecador唯立心為善者,乃能於聖教中得不可思議之妙趣。

——慶長譯ImitationeChnisti

②人名。

③《教徒景行錄》,書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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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16, 2017 at 5:11p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 魔術

一個秋雨靠微的夜晚。一輛人力車拉著我,在大森一帶的陡坡間,幾度爬上爬下,終於停在一處翠竹環繞的小洋房前。大門很窄,灰漆已漸剝落,借著車夫打的提燈光,見釘在門上的瓷門牌上,用日文寫著:印度人馬蒂拉姆·米斯拉。門上只有這塊門牌是新的。

說起馬蒂拉姆·米斯拉,也許各位並不陌生。米斯拉生於加爾各答,長年致力於印度的獨立,是個愛國分子。同時還師從一個著名的婆羅門,名叫哈桑·甘的人,學得一套秘訣,年紀輕輕即已成為魔術大師。恰在一個月前,經朋友介紹,我同米斯拉有了交往,一起談論政治經濟等問題。至於他變魔術,我卻一次都沒見過。於是,我事先寫去一信,請他獻藝,為我演示一下魔術,所以,今晚我催促著人力車夫,急急趕往地處大森盡頭,僻靜的米斯拉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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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15, 2017 at 11:18a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沼澤地

一個雨天的午後,我在某畫展的一個房間裏發現了一幅小油畫。說“發現”未免有些誇大,然而,惟獨這幅畫就像被遺忘了似的掛在光線最幽暗的角落裏,框子也簡陋不堪,所以這麽說也未嘗不可。記得標題是《沼澤地》,畫家不是什麽知名的人。畫面上也只畫著濁水、濕土以及地上叢生的草木。恐怕對一般的參觀者來說,是名副其實的不屑一顧吧。

而且奇怪的是,這位畫家盡管畫的是郁郁蔥蔥的草木,卻絲毫也沒有使用綠色。蘆葦、白楊和無花果樹,到處塗著混濁的黃色,就像潮濕的墻上一般晦暗的黃色。莫非這位畫家真的把草木看成這種顏色嗎?也許是出於其他偏好,故意加以誇張吧?——我站在這幅畫前面,一邊對它玩味,一邊不由得心裏冒出這樣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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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14, 2017 at 7:59a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桔子

冬天的一個夜晚,天色陰沈,我坐在橫須賀發車的上行二等客車的角落裏,呆呆地等待開車的笛聲。車裏的電燈早已亮了,難得的是,車廂裏除我以外沒有別的乘客。朝窗外一看,今天和往常不同,昏暗的站台上,不見一個送行的人,只有關在籠子裏的一只小狗,不時地嗷嗷哀叫幾聲。這片景色同我當時的心境怪吻合一的。我腦子裏有說不出的疲勞和倦怠,就像這沈沈欲雪的天空那麽陰郁。我一動不動地雙手揣在大衣兜裏,根本打不起精神把晚報掏出來看看。

不久,發車的笛聲響了。我略覺舒展,將頭靠在後面的窗框上,漫不經心地期待著眼前的車站慢慢地往後退去。但是車子還未移動,卻聽見檢票口那邊傳來一陣低齒木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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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11, 2017 at 11:22p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地獄變

像堀川大公那種人物,不但過去沒有,恐怕到了後世,也是獨一無二的了。據說在他誕生以前,他母親曾夢見大威德的神靈,出現在她的床頭。可見出世以後,一定不是一位常人。他的一生行事,沒一件不出人意外。先看看堀川府的氣派,那個宏偉呀、豪華呀,究竟不是咱們這種人想象得出的。外面不少議論,把大公的性格比之秦始皇、隋揚帝,那也不過如俗話所說“瞎子摸象”,照他本人的想法,像那樣的榮華富貴,才不在他的心上呢。他還什麽雞毛蒜皮的事都關心,有一種所謂“與民同樂”的度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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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6, 2017 at 6:33p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秋山圖

哎,您看過大癡的《秋山圖》嗎?”

一個秋夜,王石谷到頤香閣作客,同主人渾南田,一邊喝茶,一邊談話。

“呵,沒有見過,您見過嗎?”

大癡老人黃公望,同梅道人,黃鶴山樵,都是元代繪畫的神手。渾南田一邊說,一邊想起曾經見過的《沙磧圖》、《富春卷》,仿佛還在眼前一般。

“是啊,可以說見過,也可以說沒有見過,這是一件怪事哩……”

“那到底見過還是沒有見過呢?”

渾南田驚異地瞅著王石谷的臉,問道:“見過的是摹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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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4, 2017 at 4:16pm — No Comments

芥川龍之介·袈裟與盛遠

夜晚,盛遠在泥墻外遠眺月華,一邊踏著落葉,心事重重。

獨白

月亮已上來了。向來都迫不及待企盼月出,可惟獨今夜,倒有點害怕月色這般清亮。迄今的故我,將於一夜之間消失,明天就完全是個殺人犯了;一想到這裏,渾身都會發顫。兩手沾滿鮮血的樣子,只要設想一下就夠了。那時的我,自己都會覺得恁地可惜。倘是殺一個恨之入骨的對手,倒也用不著如此這般於心不安,但今夜所殺,是一個我並不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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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Malacca Light on January 3, 2017 at 3:45pm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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