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ta no kabe's Blog – March 2017 Archive (9)

蕭紅·魯迅先生記

魯迅先生家裏的花瓶,好象畫上所見的西洋女子用以取水的瓶子,灰藍色,有點從瓷釉而自然堆起的紋痕,瓶口的兩邊,還有兩個瓶耳,瓶裏種的是幾棵萬年青。

我第一次看到這花的時候,我就問過:

“這叫什麼名字?屋裏不生火爐,也不凍死?”

第一次,走進魯迅家裏去,那是近黃昏的時節,而且是個冬天,所以那樓下室稍微有一點暗,同時魯迅先生的紙煙,當它離開嘴邊而停在桌角的地方,那煙紋的瘡痕一直升騰到他有一些白絲的發梢那麼高。而且再升騰就看不見了。

“這花,叫‘萬年青’,永久這樣!”他在花瓶旁邊的煙灰盒中,抖掉了紙煙上的灰燼,那紅的煙火,就越紅了,好象一朵小紅花似的和他的袖口相距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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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March 24, 2017 at 7:16pm — No Comments

蕭紅·牙粉醫病法

池田的袍子非常可笑,那麼厚,那麼圓,那麼胖,而後又穿了一件單的短外套,那外套是工作服的樣式,而且比袍子更寬。她說:

“這多麼奇怪!”

我說:“這還不算奇怪,最奇怪的是你再穿了那件灰布的棉外套,街上的人看了不知要說你是做什麼的,看袍子象太太小姐,看外套象軍人。”因為那棉外套是她借來的,是軍用的衣服。她又穿了中國的長棉褲,又穿了中國的軟底鞋。因為她是日本人,穿了道地的中國衣裳,是有點可笑。

“那就說你是從前線上退下來的好啦!並且說受了點傷。

現在還沒有完全好,所以穿了這樣寬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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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March 24, 2017 at 7:14pm — No Comments

蕭紅·拍賣家具

似乎帶著傷心,我們到廚房檢查一下,水壺,水桶,小鍋這一些都要賣掉,但是並不是第一次檢查,從想走那天起,我就跑到廚房來計算,三角二角,不知道這樣計算多少回,總之一提起“走”字來便去計算,現在可真的要出賣了。

舊貨商人就等在門外。

他估著價:水壺,面板,水桶,藍瓷鍋,三只飯碗,醬油瓶子,豆油瓶子,一共值五角錢。

我們沒有答話,意思是不想賣了。

“五毛錢不少。你看,這鍋漏啦!水桶是舊水桶,買這東西也不過幾毛錢,面板這塊板子,我買它沒有用,飯碗也不值錢……”他一只手向上搖著,另一只手翻著擺在地上的東西,他很看不起這東西:“這還值錢?這還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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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March 24, 2017 at 7:13pm — No Comments

蕭紅·滑竿

黃河邊上的驢子,垂著頭的,細腿的,穿著自己的破爛的毛皮的,它們劃著無邊蒼老的曠野,如同枯樹根又在人間活動了起來。

它們的眼睛永遠為了遮天的沙土而垂著淚,鼻子的響聲永遠攪在黃色的大風裏,那沙沙的足音,只有在黃昏以後,一切都停息了的時候才能聽到。

而四川的轎夫,同樣會發出那沙沙的足音。下坡路,他們的腿,輕捷得連他們自己也不能夠止住,蹣跚地他們控制了這狹小的山路。他們的血液驕傲的跳動著,好象他們停止了呼吸,只聽到草鞋觸著石級的聲音。在山澗中,在流泉中,在煙霧中,在淒慘的飛著細雨的斜坡上,他們喊著: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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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March 16, 2017 at 7:08pm — No Comments

蕭紅·小六

“六啊,六……”

孩子頂著一塊大鍋蓋,蹣蹣跚跚大蜘蛛一樣從樓梯爬下來,孩子頭上的汗還不等揩抹,媽媽又喚喊了:

“六啊!……六啊!……”

是小六家搬家的日子。八月天,風靜睡著,樹梢不動,藍天好象碧藍的湖水,一條雲彩也未掛到湖上。樓頂閑蕩無慮地在曬太陽。樓梯被石墻的陰影遮斷了一半,和往日一樣,該是預備午飯的時候。

“六啊……六,……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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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March 16, 2017 at 7:07pm — No Comments

蕭紅·十三天

“用不到一個月我們就要走的。你想想吧,去吧!不要鬧孩子脾氣,三兩天我就去看你一次……”郎華說。

為著病,我要到朋友家去休養幾天。我本不願去,那是郎華的意思,非去不可,又因為病象又要重似的,全身失去了力量,骨節酸痛。於是冒著雨,跟著朋友就到朋友家去。

汽車在斜紋的雨中前行。大雨和冒著煙一般。我想:開汽車的人怎能認清路呢!但車行的更快起來。在這樣大的雨中,人好象坐在房間裏,這是多麼有趣!汽車走出市街,接近鄉村的時候。立刻有一種感覺,好象赴戰場似的英勇。我是有病,我並沒喊一聲“美景”。汽車顛動著,我按緊著肚子,病會使一切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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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March 16, 2017 at 7:07pm — No Comments

蕭紅·又是春天

太陽帶來了暖意,松花江靠岸的江冰坍下去,融成水了,江上用人支走的爬犁漸少起來。汽車更沒有一輛在江上行走了。松花江失去了它冬天的威嚴,江上的雪已經不是閃眼的白色,變成灰的了。又過幾天,江冰順著水慢慢流動起來,那是很好看的,有意流動,也象無意流動,大塊冰和小塊冰輕輕地互相擊撞發著響,啷啷著。這種響聲,象是瓷器相碰的響聲似的,也象玻璃相碰的響聲似的。立在江邊,我起了許多幻想:這些冰塊流到哪裏去?流到海去吧!也怕是到不了海,陽光在半路上就會全數把它們消滅盡……

然而它們是走的,幽遊一般,也象有生命似的,看起來比人更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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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March 3, 2017 at 9:23pm — No Comments

蕭紅·患病

我在準備早飯,同時打開了窗子,春朝特有的氣息充滿了屋子。在大爐台上擺著已經去了皮的地豆,小洋刀在手中仍是不斷地轉著……淺黃色帶著面性似的地豆,個個在爐台上擺好,稀飯在旁邊冒著泡,我一面切著地豆,一面想著:江上連一塊冰也融盡了吧!公園的榆樹怕是發了芽吧!已經三天不到公園去,吃過飯非去看看不可。

“郎華呀!你在外邊盡作什麼?也來幫我提一桶水去……”

“我不管,你自己去提吧。”他在院子來回走,又是在想什麼文章。於是我跑著,為著高興。把水桶翻得很響,斜著身子從汪家廚房出來,差不多是橫走,水桶在腿邊左搖蕩一下,右搖蕩一下……

菜燒好,飯也燒好。吃過飯就要去江邊,去公園。春天就要在頭上飛,在心上過,然而我不能吃早飯了,肚子偶然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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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March 1, 2017 at 5:59pm — No Comments

蕭紅·一個南方的姑娘

郎華告訴我一件新的事情,他去學開汽車回來的第一句話說:

“新認識一個朋友,她從上海來,是中學生。過兩天還要到家裏來。”

第三天,外面打著門了!我先看到的是她頭上紮著漂亮的紅帶,她說她來訪我。老王在前面引著她。大家談起來,差不多我沒有說話,我聽著別人說。

“我到此地四十天了!我的北方話還說不好,大概聽得懂吧!老王是我到此地才認識的。那天巧得很,我看報上為著戲劇在開著筆戰,署名郎華的我同情他……我同朋友們說:這位郎華先生是誰?論文作得很好。因為老王的介紹,上次,見到郎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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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March 1, 2017 at 5:58pm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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