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each's Blog – May 2016 Archive (22)

豐子愷·肉腿

清晨六點鐘,寒暑表的水銀已經爬上九十二度。我臂上掛著一件今年未曾穿過的夏布長 衫,手裡提著行囊,在朝陽照著的河埠上下船,船就沿著運河向火車站開駛。

這船是我自己雇的。船裡備著茶壺、茶杯、西瓜、薄荷糕、蒲扇和涼枕,都是自己家裡 拿下來的,同以前出門寫生的時候一樣。但我這回下了船,心情非常不快:一則為了天氣很 熱,前幾天清晨八十九度,正午升到九十九度。今天清晨就九十二度,正午定然超過百度以 上,況且又在逼近太陽的船棚底下。加之打開行囊就看見一冊《論語》,它的封面題著李笠 翁的話,說道人應該在秋、冬、春三季中做事而以夏季中休息,這話好像在那裡譏笑我。二 則,這一天我為了必要的人事而出門,不比以前開「寫生畫船」的悠閒。那時正是暮春天氣 ,我雇定一隻船,把自己需用的書籍、器物、衣服、被褥放進船室中,自己坐臥其間。聽憑 船主人搖到哪個市鎮靠夜,便上岸去自由寫生,大有「聽其所止而休焉」的氣概。這回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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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31, 2016 at 10:35am — No Comments

豐子愷·給我的孩子們

我的孩子們!我憧憬於你們的生活,每天不止一次!我想委曲地說出來,使你們自己曉 得。可惜到你們懂得我的話的意思的時候,你們將不復是可以使我憧憬的人了。這是何等可 悲哀的事啊!

瞻瞻!你尤其可佩服。你是身心全部公開的真人。你甚麼事體都像拚命地用全副精力去 對付。小小的失意,像花生米翻落地了,自己嚼了舌頭了,小貓不肯吃糕了,你都要哭得嘴 唇翻白,昏去一兩分鐘。外婆普陀去燒香買回來給你的泥人,你何等鞠躬盡瘁地抱他,餵他 ;有一天你自己失手把他打破了,你的號哭的悲哀,比大人們的破產、失戀、broken heart喪考妣、全軍覆沒的悲哀都要真切。兩把芭蕉扇做的腳踏車,麻雀牌堆成的 火車、汽車,你何等認真地看待,挺直了嗓子叫「汪——,」「咕咕咕……」,來代替汽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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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31, 2016 at 10:34am — No Comments

豐子愷·人生與社會生活·兩場鬧

某日我因某事獨自至某地。當日趕不上歸家的火車,傍晚走進其地的某旅館投宿了。事 體已經辦畢;當地並無親友可訪,無須出門;夜飯已備有六隻大香蕉在提篋內,不必外求。 但天色未暗,吃香蕉嫌早,我覺旅況孤寂,這一刻工夫有些難消遣了。室中陳列著嶄新的鐵 床、華麗的鏡台、清靜的桌椅。但它們都板著臉孔不理睬我,好像待車室裡的旅客似地各管 各坐著。只有我攜來的那隻小提篋親近我,似乎在對我說:「我是屬於你的!」

打開提篋,一冊袖珍本的《絕妙好詞》躺在那裡等我。我把它取出,再把被頭疊置枕上 ,當作沙發椅子靠了,且從這古式的收音器中傾聽古人的播音。

忽聞窗外的街道上起了一片吵鬧之聲。我不由地拋卻我的書,離開我的沙發,倒履往窗 前探看。對門是一個菜館,我憑在窗上望下去,正看見菜館的門口,四輛人力車作帶模樣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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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30, 2016 at 10:10am — No Comments

豐子愷·舊上海

所謂舊上海,是指抗日戰爭以前的上海。那時上海除閘北和南市之外,都是租界。洋涇 濱(愛多亞路,即今延安路)以北是英租界,以南是法租界,虹口一帶是日租界。租界上有 好幾路電車,都是外國人辦的。中國人辦的只有南市一路,繞城牆走,叫做華商電車。租界 上乘電車,要懂得竅門,否則就被弄得莫名其妙。賣票人要揩油,其方法是這樣:

譬如你要乘五站路,上車時給賣票人五分錢,他收了錢,暫時不給你票。等到過了兩站 ,才給你一張三分的票,關照你:

「第三站上車!」初次乘電車的人就莫名其妙,心想:我明明是第一站上車的,你怎麼 說我第三站上車?原來他已經揩了兩分錢的油。如果你向他論理,他就堂皇地說:「大家是 中國人,不要讓利權外溢呀!」他用此法揩油,眼睛不絕地望著車窗外,看有無查票人上來 。因為一經查出,一分錢要罰一百分。他們稱查票人為「赤佬」。赤佬也是中國人,但是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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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28, 2016 at 8:23pm — No Comments

豐子愷·歪鱸婆阿三

歪鱸婆阿三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氏。只因他的嘴巴象鱸魚的嘴巴,又有些歪,因 以為號也。他是我家貼鄰王囡囡豆腐店裡的司務。每天穿著襤褸的衣服,坐在店門口包豆腐 干。人們簡稱他為「阿三」。阿三獨身無家。

那時盛行彩票,又名白鴿票。這是一種大騙局。例如:印製三萬張彩票,每張一元。每 張分十條,每條一角。每張每條都有號碼,從一到三萬。把這三萬張彩票分發全國通都大邑 。賣完時可得三萬元。於是選定一個日子,在上海某劇場當眾開彩。開彩的方法,是用一個 大球,擺在舞台中央,三四個人都穿緊身短衣,袖口用帶紮住,表示不得作弊。然後把十個 骰子放進大球的洞內,把大球搖轉來。搖了一會,大球裡落出一隻骰子來,就把這骰子上的 數字公佈出來。這便是頭彩的號碼的第一個字。台下的觀眾連忙看自己所買的彩票,如果第 一個數字與此相符,就有一線中頭彩的希望。笑聲、歎聲、叫聲,充滿了劇場。這樣地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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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28, 2016 at 8:17am — No Comments

豐子愷·赤欄橋外柳千條

日麗風和的一個下午,獨自在西湖邊上跋徨。暫時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地點,甚至忘記 了自身,而放眼觀看目前的春色。但見綠柳千條,映著紅橋一帶,好一片動人的光景!古人 詩云:「赤欄橋外柳千條」,昔日我常歎賞它為描寫春景的佳句。今日看見了它的實景,歎 賞得愈加熱烈了。但是,這也並非因為見了詩的實景之故,只因我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地點 ,甚至忘記了自身,所見的就是詩人的所見;換言之,實景就是詩,所以我的歎賞能愈加熱 烈起來。不然,兇惡的時代消息瀰漫在世界的各處,國難的紀念碑矗立在西湖的彼岸,也許 還有人類的罪惡充塞在赤欄橋畔的汽車裡,柳陰深處的樓台中,世間有什麼值得歎賞呢?從 前的雅人歡喜管領湖山,常自稱為「西湖長」、「西湖主」。做了長,做了主,那裡還看得 見美景?恐怕他們還不如我一個在西湖上的遊客,能夠忘懷一切,看見湖上的畫意詩情呢!

但是,忘懷一切,到底是拖著肉體的人所難以持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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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27, 2016 at 8:30am — No Comments

豐子愷·隨想錄·從孩子得到的啟示

晚上喝了三杯老酒,不想看書,也不想睡覺,捉一個四歲的孩子華瞻來騎在膝上,同他 尋開心。我隨口問:

「你最喜歡甚麼事?」

他仰起頭一想,率然地回答:

「逃難。」

我倒有點奇怪:「逃難」兩字的意義,在他不會懂得,為甚麼偏偏選擇它?倘然懂得, 更不應該喜歡了。我就設法探問他:

「你曉得逃難就是甚麼?」

「就是爸爸、媽媽、寶姊姊、軟軟……娘姨,大家坐汽車,去看大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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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25, 2016 at 8:57am — No Comments

豐子愷·實行的悲哀

寒假中,諸兒齊集緣緣堂,任情遊戲,笑語喧闐。堂前好像每日做喜慶事。有一兒玩得 疲倦,欹籐床少息,隨手翻檢床邊柱上日曆,愀然改容叫道:「寒假只有一星期了!假期作 業還未動手呢!」遊戲的熱度忽然為之降低。另一兒接著說:

「我看還是未放假時快樂,一放假就覺得不過如此,現在反覺得比未放時不快了。」這 話引起了許多人的同情。

我雖不是學生,並不參預他們的假期遊戲,但也是這話的同情者之一人。我覺得在人的 心理上,預想往往比實行快樂。西人有「勝利的悲哀」之說。我想模仿他們,說「實行的悲 哀」,由預想進於實行,由希望變為成功,原是人生事業展進的正道。但在人心的深處,奇 妙地存在著這種悲哀。

現在就從學生生活著想,先舉星期日為例。凡做過學生的人,誰都能首肯,星期六比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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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22, 2016 at 9:30pm — No Comments

豐子愷·爆炒米花

樓窗外面「砰」的一響,好像放炮,又好像輪胎爆裂。推窗一望,原來是「爆炒米花」。

這東西我小時候似乎不曾見過,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這個名稱我也不敢確定,因 為那人的叫聲中音樂的成分太多,字眼聽不清楚。問問別人,都說「爆炒米花吧」。然而爆 而又炒,語法欠佳,恐非正確。但這姑且不論,總之,這是用高熱度把米粒放大的一種工作 。這工作的工具是一個有柄的鐵球,一隻炭爐,一隻風箱,一隻麻袋和一張小凳。爆炒米花 者把人家托他爆的米放進鐵球裡,密封起來,把鐵球架在炭爐上;然後坐在小凳上了,右手 扯風箱,左手握住鐵球的柄,把它搖動,使鐵球在炭爐上不絕地旋轉。旋到相當的時候,他 把鐵球從炭爐上卸下,放進麻袋裡,然後啟封,——這時候發出「砰」的一響,同時米粒從 鐵球中迸出,落在麻袋裡,顆顆同黃豆一般大了!爆炒米花者就拿起麻袋來,把這些米花倒 在請托者拿來的籃子裡,然後向他收取若干報酬。請托者大都笑嘻嘻地看看籃子裡黃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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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22, 2016 at 9:30pm — No Comments

豐子愷·故園之戀·還我緣緣堂

二月九日天陰,居萍鄉暇鴨塘蕭祠已經二十多天了。這裡四面是田,田外是山,人跡少 到,靜寂如太古。加之二十多天以來,天天陰雨,房間裡四壁空虛,行物蕭條,與兒相對枯 坐,不啻囚徒。次女林先性最愛美,關心衣飾,閒坐時舉起破碎的棉衣袖來給我看,說道: 「爸爸,我的棉袍破得這麼樣了!我想換一件駱駝絨袍子。可是它在東戰場的家裡——緣緣 堂樓上的朝外櫥裡——不知什麼時候可以去拿得來,我們真苦,每人只有身上的一套衣裳! 可惡的日本鬼子!」我被她引起很深的同情,心中一番惆悵,繼之以一香憤懣。她昨夜睡在 我對面的床上,夢中笑了醒來。我問她有什麼歡喜。她說她夢中回緣緣堂,看見堂中一切如 舊,小皮箱裡的明星照片一張也不少,歡喜之餘,不覺笑了醒來,今天晨間我代她作了一首 感傷的小詩:

兒家住近古錢塘,也有朱欄映粉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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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21, 2016 at 11:28am — No Comments

豐子愷·大帳簿

我幼年時,有一次坐了船到鄉間去掃墓。正靠在船窗口出神觀看船腳邊層出不窮的波浪 的時候,手中拿著的不倒翁一剎那間形影俱杳,全部交付與不可知的渺茫的世界了。我看看 自己的空手,又看看窗下的層出不窮的波浪,不倒翁失足的傷心地,再向船後面的茫茫白水 悵望了一會,心中黯然地起了疑惑與悲哀。我疑惑不倒翁此去的下落與結果究竟如何,又悲 哀這永遠不可知的命運。它也許隨了波浪流去,擱住在岸灘上,落入於某村童的手中;也許 被魚網打去,從此做了漁船上的不倒翁;又或永遠沉淪在幽暗的河底,歲久化為泥土,世間 從此不再見這個不倒翁。我曉得這不倒翁現在一定有個下落,將來也一定有個結果,然而誰 能去調查呢?誰能知道這不可知的命運呢?這種疑惑與悲哀隱約地在我心頭推移。終於我想 :父親或者知道這究竟,能解除我這種疑惑與悲哀。不然,將來我年紀長大起來,總有一天 能知道這究竟,能解除這疑惑與悲哀。

後來我的年紀果然長大起來。然而這種疑惑與悲哀,非但依舊不能解除,反而隨了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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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20, 2016 at 9:44pm — No Comments

豐子愷·告緣緣堂在天之靈

去年十一月中,我被暴寇所逼,和你分手,離石門灣,經杭州,到桐廬小住。後來暴寇 逼杭州,我又離桐廬經衢州、常山、上饒、南昌,到萍鄉小住。其間兩個多月,一直不得你 的消息,我非常掛念。直到今年二月九日,上海裘夢痕寫信來,說新聞報上登著:石門灣緣 緣堂於一月初全部被毀。噩耗傳來,全家為你悼惜。我已寫了一篇《還我緣緣堂》為你伸冤 。(登在《文藝陣線》上)現在離開你的忌辰已有百日,想你死後,一定有知。故今晨虔具 清香一支,為爾禱祝,並為此文告你在天之靈

你本來是靈的存在。中華民國十五年,我同弘一法師住在江灣永義裡的租房子裡,有一 天我在小方紙上寫許多我所喜歡而可以互相搭配的文字,團成許多小紙球,撒在釋迦牟尼畫 像前的供桌上,拿兩次鬮,拿起來的都是「緣」字,就給你命名曰「緣緣堂」。當即請弘一 法師給你寫一橫額,付九華堂裝裱,掛在江灣的租房裡。這是你的靈的存在的開始。後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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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18, 2016 at 11:13pm — No Comments

豐子愷·悼夏丏·尊先生

我從重慶郊外遷居城中,候船返滬。剛才遷到,接得夏尊老師逝世的消息。記得三年前,我從遵義遷重慶,臨行時接得弘一法師往生的電報。我所敬愛的兩位教師的最後消息,都在我行旅倥傯的時候傳到。這偶然的事,在我覺得很是蹊蹺。因為這兩位老師同樣的可敬可愛,昔年曾經給我同樣寶貴的教誨;如今噩耗傳來,也好比給我同樣的最後訓示。這使我感到分外的哀悼與警惕。

我早已確信夏先生是要死的,同確信任何人都要死的一樣。但料不到如此其速。八年違教,快要再見,而終於不得再見!真是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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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18, 2016 at 10:13am — No Comments

豐子愷·辭緣緣堂

走了五省,經過大小百數十個碼頭,才知道我的故鄉石門灣,真是一個好地方。它位在 浙江北部的大平原中,杭州和嘉興的中間,而離開滬杭鐵路三十里。這三十里有小輪船可通 。每天早晨從石門灣搭輪船,溯運河走兩小時,便到了滬杭鐵路上的長安車站。由此搭車, 南行一小時到杭州;北行一小時到嘉興,三小時到上海。到嘉興或杭州的人,倘有餘閒與逸 興,可屏除這些近代式的交通工具,而雇客船走運河。這條運河南達杭州,北通嘉興、上海 、蘇州、南京,直至河北。經過我們石門灣的時候,轉一個大灣。石門灣由此得名。無數朱 漆欄杆玻璃窗的客船,緤集在這灣裡,等候你去雇。你可挑選最中意的一隻。一天到嘉興, 一天半到杭州,船價不過三五圓。倘有三四個人同舟,旅費並不比乘輪船火車貴。勝於乘輪 船火車者有三:開船時間由你定,不像輪船火車的要你去恭候。一也。行李不必用力捆紮, 用心檢點,但把被、褥、枕頭、書冊、煙袋、茶壺、熱水瓶,甚至酒壺、菜~}……往船艙裡 送。船家自會給你佈置在玻璃窗下的小榻及四仙桌上。你下船時彷彿走進自己的房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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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17, 2016 at 10:00am — No Comments

豐子愷·嚴師好友教人憶·伯豪之死

伯豪是我十六歲時在杭州師範學校的同班友。他與我同年被取入這師範學校。這一年取 入的預科新生共八十餘人,分為甲乙兩班。不知因了什麼妙緣,我與他被同編在甲班。那學 校全體學生共有四五百人,共分十班。其自修室的分配,不照班次,乃由舍監先生的旨意而 混合編排,故每一室二十四人中,自預科至四年級的各班學生都含有。這是根據了聯絡感情 ,切磋學問等教育方針而施行的辦法。

我初入學校,頗有人生地疏,舉目無親之慨。我的領域限於一個被指定的坐位。我的所 有物盡在一隻抽斗內。此外都是不見慣的情形與不相識的同學——多數是先進山門的老學生 。他們在縱談、大笑,或吃餅餌。有時用奇妙的眼色注視我們幾個新學生,又向伴侶中講幾 句我們所不懂的、暗號的話,似譏諷又似嘲笑。我枯坐著覺得很不自然。望見斜對面有一個 人也枯坐著,看他的模樣也是新生。我就開始和他說話,他是我最初相識的一個同學,他就 是伯豪,他的姓名是楊家俊,他是余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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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16, 2016 at 11:44am — No Comments

豐子愷·湖畔夜飲

前天晚上,四位來西湖游春的朋友,在我的湖畔小屋裡飲酒。酒闌人散,皓月當空,湖 水如鏡,花影滿堤。我送客出門,捨不得這湖上的春月,也向湖畔散步去了。柳蔭下一條石 凳,空著等我去坐。我就坐了,想起小時在學校裡唱的春月歌:「春夜有明月,都作歡喜相 。每當燈火中,團團青輝上。人月交相慶,花月並生光。有酒不得飲,舉杯獻高堂。」

覺得這歌詞,溫柔敦厚,可愛得很!又念現在的小學生,唱的歌粗淺俚鄙,沒有福份唱 這樣的好歌,可惜得很!回味那歌的最後兩句,覺得我高堂俱亡,雖有美酒,無處可獻,又 感傷得很!三個「得很」,逼得我立起身來,緩步回家。不然,恐怕把老淚掉在湖堤上,要 被月魄花靈所笑了。

回進家門,家中人說,我送客出門之後,有一上海客人來訪,其人名叫CT1,住在葛 嶺飯店。家中人告訴他,我在湖畔看月,他就向湖畔去拜我了。這是半小時以前的事,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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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12, 2016 at 8:12pm — No Comments

豐子愷·手指

已故日本藝術論者上田敏的藝術論中,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五根手指中,無名指最美 。初聽這話不易相信,手指頭有甚麼美醜呢?但仔細觀察一下,就可看見無名指在五指中, 形狀最為秀美。……」大意如此,原文已不記得了。

我從前讀到他這一段話時,覺得很有興趣。這位藝術論者的感覺真銳敏,趣味真豐富! 五根手指也要細細觀察而加以美術的批評。但也只對他的感覺與趣味發生興味,卻未能同情 於他的無名指最美說。當時我也為此伸出自己的手來仔細看了一會。不知是我的視覺生得不 好,還是我的手指生得不好之故,始終看不出無名指的美處。注視了長久,反而覺得噁心起 來:那些手指都好像某種蛇蟲,而無名指尤其蜿蜒可怕。假如我的視覺與手指沒有毛病,上 田氏所謂最美,大概就是指這一點罷?

這會我偶然看看自己的手,想起了上田氏的話。我知道了上田氏的所謂「美」是唯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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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10, 2016 at 10:36pm — No Comments

莫迪利亞尼·諾貝爾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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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9, 2016 at 3:00pm — No Comments

豐子愷·童年的夢·學畫回憶

我七八歲時入私塾,先讀《三字經》,後來又讀《千家詩》。《千家詩》每頁上端有一 幅木板畫,記得第一幅畫的是一隻大象和一個人,在那裡耕田,後來我知道這是二十四孝中的大舜耕田圖。但當時並不知道畫的是甚麼意思,只覺得看上端的畫,比讀下面的「雲淡風 輕近午天」有趣。我家開著染坊店,我向染匠司務討些顏料 來,溶化在小盅子裡,用筆蘸了 為書上的單色畫著色,塗一隻紅象,一個藍人,一片紫地,自以為得意。但那書的紙不是道林紙,而是很薄的中國紙,顏色塗在上面的紙上,滲透了下面好幾層。我的顏料筆又吸得飽 ,透得更深。等得著好色,翻開書來一看,下面七八頁上,都有一隻紅象、一個藍人和一片 紫地,好像用三色版套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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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9, 2016 at 1:30pm — No Comments

諾思·諾貝爾之路

本系列前一場的主講者科斯好心地送給我一份他的講稿。他在第一頁就提到:"我一直是在到達之後,才了解自己到了哪裏。"我卻不是如此。打從我立誌要成為經濟學者的那一天起,我就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走的方向。我一開始就探索是什麽因素造就了經濟的富庶或貧困,因為在我看來,只有作到了這點,接著才能談如何改善經濟的表現。探索經濟表現的最初根源,可以說是一段漫長而充滿意外旅程,從馬克思主義轉變到認知科學(cognitivescience),但一路走來,這項持久不變的目標卻一直指引、塑造了我的學術生涯.

我出牛於馬薩諸塞州的劍橋,並非因我的家庭和此地的高等學府有何關聯,而是家父當時擔任附近城鎮大都會人壽保險公司(MetropolitanLifeInsurancepany)的經理,而在1920年,附近最近的醫院就在劍橋。我是三名子女中的老麽,上有兄姐各一,都是家父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前往歐洲之前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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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May 8, 2016 at 6:53pm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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